樊川公园:入伏日的一场古韵漫游今日入伏,一场急雨裹着暑气倾泻长安,将连日的高温浇了个透。老辈人说“入伏即入福”,这雨便成了天地赐的清凉符。午后雨歇,我换上拖鞋,乘741路公交直奔樊川公园——这座藏于终南山脚的“水系博物馆”,要踩着雨后的湿润,用脚步丈量长安城沉淀千年的古韵。
刚下公交,路边的梧桐叶还挂着水珠。一位穿碎花衫的阿姨正蹲在绿化带里,小孙子举着塑料袋,两人低头拣着什么。“姑娘,来抓把底软不?”阿姨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雨后的光。我凑近一瞧,土里半埋着几颗黑褐色的菌子,伞盖湿漉漉的,像刚从墨池里捞出的砚台。阿姨说这是雨后特有的“地软”,包饺子最鲜。我蹲下捏起一颗,指尖沾了泥土的腥甜,忙掏出手机拍下这“雨后限定”的生机。
转过两个十字路口,两座朱红廊桥蓦然撞入眼帘。桥廊里,大爷们摇着蒲扇听秦腔,音响里“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的调子混着蝉鸣,倒比往日更添几分热闹。廊柱上刻着“樊川八景”的浮雕,虽被风雨打磨得模糊,却更显出岁月包浆的温润。
樊川公园最妙处在水。雨后的韦曲河涨成了“黄河”,泄洪道里白浪翻滚,轰鸣声震得桥墩都发颤。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喊:“莫进警戒线!水头子急得很!”可仍有几个顽童趴在栏杆上,伸脚去够溅起的水花,被家长一把拽回。我顺着河堤溜达,柳树垂着千百条绿辫子,在风里甩出“加油”的弧线。
忽见一位戴草帽的大爷骑摩托而来,车后绑着鱼竿包。他停在警戒线外,悄悄卸下装备,仿佛怕惊了水里的龙王。我屏住呼吸看他蹑手蹑脚钻过警戒线,刚在观景台支起鱼竿,一条银鱼便“啪”地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他草帽上,倒像戴了顶珍珠冠。
河堤边的草甸上,有人支起折叠桌,摆着西瓜和油桃。孩童们举着水枪追逐,小狗叼着空瓶在人群里穿梭。我蹲在观景台拍泄洪的浪头,冷不丁一只花猫从草丛里窜出,在我脚边蹭了蹭。那对情侣忙蹲下唤它,女孩从包里掏出饼干:“跟姐姐走,给你买猫条!”猫咪歪头嗅了嗅,终究还是钻回灌木丛,只留下一串梅花印。
继续走,树梢挂满红果,像撒了把胭脂。两位穿汉服的小哥正举着手机争论:“这像不像玛瑙?”“分明是苟付桃!”我凑过去瞧,果子红得透亮,倒真像玛瑙雕的。再往前,桃树累累,青苹果压弯了枝,恨不能春天没来赏桃花海棠——这樊川公园,原是个“四季藏宝图”。
行至古乐广场,雨丝又细密起来。我躲进桥廊,却被廊顶的铜画吸引:有终南山云海翻涌,有韦曲镇市井喧嚣,还有一帧“樊川赏荷图”,画中仕女执团扇的模样,竟与桥下戏水的孩童有几分神似。几位老人坐在长椅上避雨,见我举着手机拍画,笑问:“这有啥稀奇?我们天天看。”可在我眼里,这每一道刻痕都是长安的密码,是千年时光的切片。
雨渐小,我踩着湿漉漉的砖石往回走。泄洪道的水势弱了,露出几块被冲刷得锃亮的石头;桃树下的野菊开得正艳,黄得像要滴出蜜来。桥洞下,有人枕着背包酣睡,手机屏幕还亮着;有人举着鱼竿等“回头鱼”,竿梢在风里轻轻颤。
返程的公交上,裤脚还沾着草籽。手机里存了百十张照片:底软的褶皱、浪头的白沫、猫咪的梅花印、铜画的包浆……这些碎片拼起来,便是一幅活的长安画卷。樊川公园的妙处,正在于它不刻意“古”——桥是新的,水是活的,连雨后的菌子都是现长的,可那股子“长安味”却从砖缝里、浪花里、老人们的秦腔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入伏这日,我在樊川公园淋了一场“文化雨”。这雨里有唐时的樊川,有今日的烟火,更有我对这座城绵长的爱意。原来,所谓“入福”,不过是把心浸在生活的细碎里,让每一寸脚步都踩出古韵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