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戈壁过“八一”
铁5师 吕 恭
题记:1977年的“八一”建军节,我是一个人出车在戈壁滩度过的,其中还遇到了一定的风险,因而至今48年过去,仍使我记忆犹新……
那是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个八一建军节,节日的氛围十分喜庆,自治区歌舞团某分团还要在团部礼堂演出,大家都十分高兴。突然通讯员通知我到连部,连长对我说:“虽然今天八一放假,但团运输股刚下了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必须在下午6点前从吐鲁番车站师转运站,拉运一车急用的拱型钢模支架到三营夏尔沟隧道口,夜班等着施工。我和指导员研究决定,还是派你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那时刚从文书任上下去当班长3-4个月,两位主官自 我任文书后与我一直十分友好,我当然理解,在这个大家都想好好玩玩歇歇的节日里,他们把这个特殊任务派给我既放心又省得再去做别人的工作。所以我立即回答: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一个人立即向停车场走去。
那天可真是军人的节日啊,不但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军车,到大河沿转运站也才现找了4-5个休假的战士,等装好车已经过了吃饭时间,我只好喝了少半壶自己带的水,就急匆匆返回了。天气非常炎热,正在行驶的车辆发动机突然熄火,我一检查是由于气温过高汽油泵发生了汽阻,于是我把剩下的多半壶水都倒在擦车用的棉纱上,放在油泵杯罩上散热,过了不到十分钟故障消除我继续开车,可我的水壶里却一滴水也没了……
那是个罕见的酷热天,汽车在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公路上疾驰。太阳喷射着令人窒息的炽热,无情地射向戈壁,坐在驾驶室里的我,越来越感到喉咙又干又痛。这时水箱里的温度已到了沸点,我只好停下车,打开引擎盖散热。脚刚沾地,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我知道这是中暑。便赶忙回到驾驶室,斜靠在座垫上,昏悠悠地,浑身没劲,一会儿就晕乎乎地似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敲车门声惊醒,硬撑起困倦的身子打开车门,瞬时,我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个10岁左右的维吾尔族小男孩,晒得黑亮的背上套件白布小汗衫,短裤下伸出两只又黑又细的腿,赤脚站在发烫的沙砾上,纤小的手中拎着个水罐,光光的脑袋上渗满了汗珠……
他是谁?从哪里来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微笑着用手向远处一指。顺那方向望去,沙舟上两行浅浅的脚印,伸向不远处一个刚露出地面的“地窝子”。我知道,那儿准是发现了文物,派来了挖掘的老乡。这一带,是有名的古丝路驿道,常有文物发现。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卡的·玉索甫。”
这可是个好名字!“卡的”是维语当头人、领导的意思,叫这名字的孩子挺多呢。
“他哈,卡依西青。”(维语:“叔叔,请喝水)小卡的把水罐举到我的胸前,长睫毛下一对闪亮的大眼紧盯着我,仿佛不把水喝光他决不离去。这水一定是他的亲人用毛驴从很远的村里驮来的。在这能烤熟鸡蛋的戈壁上,谁不知道水是多么珍贵啊!
我被深深感动了,激动地接过水罐,不是一口一口,而是一滴一滴,浸润着干渴的喉咙。顿时,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注入我的心田,很快便恢复了体力……
时间不允许我再停留,我蹲下来,用手在卡的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用在新兵连学会的维语轻声对他说:“热哈麦特,热哈麦特!”(维语:“谢谢,谢谢!”)
汽车缓缓起步了,他站在公路边的砂砾上,一个劲地向我招手。蓦地,一股再也无法忍住的泪水从我眼中涌了出来。我用手背抹去泪水,用力向他挥动着,心里默默向他喊道:“再见了!卡的,我的维吾尔族好兄弟!”
这件事如今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当年的小卡的现在应该是年逾六旬的老人了,虽时光飞逝,却宛如昨日。

怎么能忘得了呢?
——烈日下,沙海上,那幼小的身影,陶制的水罐,甜蜜的童音,深情的呼唤……
槛外人 2025-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