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我们村的古庙会
作者 郭高峰
荐稿 李汪源
在老家照顾患病的九十一岁老母亲,脑血栓了,“非常六加七”。
赶巧,遇上了村里一年一度的六月二十八古庙会。受旺盛的香火气息熏陶,随机来了个专题采访,并信手码下几行山药蛋地里刨出来的文字,以贻读者。
我们村的泰山庙,敬的是东岳大帝黄飞虎。《封神演义》里,黄飞虎被封为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执掌天地人间吉凶祸福及幽冥地府事务,位列五岳之首,位高权重,高山仰止。
据村里老人说,六月二十八是泰山爷的生日,每年逢此吉日,庙里都要举行祭祀活动,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古庙会。我百度了一下,度娘说黄飞虎的生日是三月二十八。入乡随俗,我们村信众说是六月二十八,它就是六月二十八。况且,不管是三月二十八还是六月二十八,都不影响泰山爷的灵应。
庙会前数日,庙管会招呼信众们打扫大殿内外的卫生,备好蒲团拜垫高香火烛等一应物事,并为远道而来的信客准备好餐饮。为前来献演的剧团安排好住处,准备好灶具。不过近几年省去了安排住处的程序,老演员开自家车,新演员坐大巴车,晚上演完戏都回县城了。
每年从六月二十六到二十八,三天庙会,信众以及十里八村村民们都会前来祭拜泰山爷,奉上布施。数额从十元至数百元随意。每年布施的总钱数,一般情况下,都够支付给泰山爷唱戏的剧团费用。
我们村有很多虔诚的信众,不少人争着承担管理庙宇的事务。虚荣心和权力欲不能说一丁点没有,但绝对没有人想从中渔利。庙里的管理人员,钱从手中过,分毫不沾私。我婆婆在世时曾是重建泰山庙的主要发起人之一,她和她的信众朋友们搭钱搭物搭功夫,只为了圆一个弘扬泰山文化的梦,只为尽一片伺奉泰山爷的心。
村里有位郭姓庙管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数月后庙里集资扩建,该庙管给家人托梦,说他身上还有庙里的五千元善款。家人遍寻,在旧衣服口袋找出三千。当即添了两千,送回庙里。
一九九二年第一次重建泰山庙的主要发起人闫桂英老人,堪称庙痴。建庙用的椽子,是她跑运输的大儿子自掏腰包购置的。庙会唱临汾戏的演出费不足部分,是二儿子和女儿垫付的,后来垫付变成支付了。她还拿出两千元宴请临汾蒲剧院演艺人员,让主演郭泽民、任跟心十分感动。人们不知道的是,这钱是老伴临终留给她养老用的。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泰山庙成了村里的坟场。枯草野树,一片萧瑟。一九九二年,在原庙址前的一块空地上重建了一座小小的庙宇,泰山爷总算有了安身之所。三四十年过去了,村民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砖瓦舍,窗明几净。信众们不忍看泰山庙的衰落,筹划重修庙宇。筹款三十余万元,一座金碧辉煌的新殿拔地而起。前年六月二十八,是泰山爷的乔迁之喜,移住到了新宫。
每年逢六月二十八庙会,都要给泰山爷唱戏。村里庙管提前半年便定下剧团,起码得是县级以上。若能预定到运城市或临汾市的剧团,那全村人都会像中了彩票似的眉飞色舞一番。今年请到的是万荣县蒲剧团,请本县剧团实惠,可以搭上“文化下乡”的顺风车。三天五场戏,有三场戏是文化下乡的惠泽,另外两场演出费由庙会支付。
由于受现代传媒冲击,传统戏曲演出市场日渐衰落。在后台我见到正在上妆的万荣县剧团团长王红妮,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不过她说在当地,还比较乐观。晋南人对于蒲州梆子有着一份与生俱来的喜爱。她还说戏曲贵在创新,贵在深入人心,贵在接地气。
当晚演出的是万荣蒲剧团斩获第十八届“杏花奖”两项大奖的现代戏《李家大院》,剧情是根据我们邻村的晋南一号财主李子用的真实故事编写的。李子用年轻时曾留学英国,并把生意做到了大不列颠,算是民族资本家吧。李家乐善好施,平日里扶助邻里,车马耕牛随时候借;灾荒年间舍粥放饭,救济苍生。李子用还娶了个英国媳妇,并生了个混血儿子,只可惜人种变异,皮肤像蛇皮袋子一样。
提到李家大院,我家先生有点不能自持。他的高中生涯是在李家大院度过的,那时李家大院是晋南名校闫景中学的驻地。著名画家杨顺来、知名律师李建华、军中砥柱尉耀泽、英文教授潘秀琴都是先生的同学。李家大院的故事他们耳熟能详,李家大院的建筑格局他们了如指掌。早年先生还写过一首名为《李家大院小唱》的歌词,没敢发表,怕招人笑话。歌词大致如下:
九曲黄河水,灵秀孤峰山。
万荣福寿地,一座民俗园。
勤劳能致富,富了广积善。
耕读立家风,诚信开财源。
噢,李家大院,李家大院,
一首德善歌,流传乡邻间。
七彩峨嵋岭,五福黄土垣。
告别英伦岛,情定晋之南。
梦里爱琴海,醒来长生殿。
真情连欧亚,为爱抚琴弦。
噢,李家大院,李家大院,
一曲生死恋,感动天地间。
扯远了,言归正传。梆子一响,好家伙,戏台下面人头攒动,乌泱乌泱。坐在前面的自己带了条凳,后面台阶上有庙会提供的塑料椅子,两边摆满农用三轮车,车头车斗上坐的都是观众。在我童年记忆中,乐队在舞台两边靠墙的位置,我也常挤在乐队里看戏,时不时还偷偷在大鼓上轻轻敲一下。现在不一样了,乐队中西合壁,乐手众多,于是便移到舞台下的“乐池”。这倒更好,演员观众鱼水一家,同演同乐。
现场采访王团长,得知县剧团共六十余人。每年文化下乡演出一百多场,商演三百多场。这样下来,满打满算,演员们每年的休息时间不足一个月。听到这里,我有点泪目了,心疼家乡的基层文化工作者,为他们的辛苦付出感慨,为他们的奉献精神感叹。有他们,万荣这块文化底蕴深厚的古蒲坂大地,传统戏曲就会生生不息;有他们,黄土地文化就会蒸蒸日上。
和北京的厂甸庙会一样,我们村庙会也摆满了独具特色的地方小吃,几个醒目的摊位都是羊肉泡。虽然是六月天,人们照样一边擦着汗,一边吃着热腾腾的羊肉泡。大海碗上飘着一层厚厚的的羊油辣子,再泡上两根脆生生的麻花或者一个刚出炉的火烧,真是没治了。用家乡话说是“美的太太”,用英语说是“南伯万”。
我去了一家羊肉泡摊位,招子上写的“埝底张家羊肉泡”。老板姓宁,老板娘岀来解疑了,“这是我娘家的传统技艺,传男也传女。老宁么,打擦边球的”,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我在这家摊位品尝了一碗,第二天又和先生开车来买了三份。老板实在,连汤带肉给盛了满满一不锈钢锅,一家人足足吃了两天。
还有小吃一绝的“万荣油糕”。这次竟然见到了众里寻她千百度的闫景“张氏油糕”,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掌勺人是我的抖友,舞跳得象她的油糕一样酥脆。两口子麻利地揪剂、揉团、包馅,在沸腾的油锅中打上两滚,外脆里嫩、糖馅流蜜的油糕便出锅了。女主人无论怎么快马加鞭,油糕还是供不应求。悄悄打听了一下今天用掉多少面粉?答曰大概五袋吧。乖乖,二百五十斤面粉,按一两面粉制作两个油糕算,煮了多少个?大家自己算吧。再次返回时,掌勺的换成了个年轻女子,我那抖友说,“这是儿媳妇,看看要断档,老公又去烫面了。”
看看面案上这堆刚出炉的半圆饼子,直径足足有六寸,像半个小锅盖。焦黄酥香,十分馋人,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老板两口子一对萌宝,看到我们拍照,马上来了个剪刀手,吔!
往出走时,大门边有两个白净阳光的年轻人守着个造型别致的小摊位。我和先生驻足观看,摊上的商品新颖别致,颇为新奇。问询是玩的还是吃的,回答是吃的。真真长见识了,原来吃的东西也可以做得如此精美,如此卡通。交谈得知男孩姓陈,女孩姓刘,他们是省城英语专业的大二学生,自己制作了花色糖果,来庙会体验一下踏入人生的艰辛,也享受一番服务社会的乐趣。
三天庙会转眼就要结束了,估计乡亲们和我一样,都期盼着明年的庙会能早早来临。又有好戏看,又有好吃的,还能和泰山爷一起同乐三天,搁谁都会乐不思蜀吧!
图片由李汪源拍摄
作者郭高峰,女,1957年生,山西万荣人。中共党员。北师大中文专业。健康教育主管医师,北京市西城区卫生局卫生监督所退休干部。北京市宣武区作协第一届理事。
荐稿李汪源,著名铁道兵诗人。北京音乐家协会会员。《都市头条》认证编辑。1972年12月应征入伍,原铁道兵二师六团政治处创作员,后主持铁道兵战友网文学创作中心自由诗创作部工作。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