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不声不响——读《繁花》有感
曾经的上海究竟是怎样的?我不知晓,于是翻开《繁花》,试图从一字一句中去探究上海的过往岁月,未曾想阅过之后,对上海倒是印象无甚深刻,却是被时代浪潮中的几位少年少女撩拨心弦,久久无法平静。
金宇澄写下:“一朵花开时,大家都觉得美,但没人去仔细记录她慢慢枯萎的过程。这最终成了我动笔写《繁花》的重要原因。”
如他所说,我看到了年少阿宝不掺杂一丝利益考量的温暖体贴,愿意独身一人陪着蓓蒂和绍兴阿婆回老家,给了蓓蒂和阿婆一份“男人”的安心;看到了年少沪生不挟带一分复杂盘算的率性真诚,悄悄记下小毛生日,哄着小毛来到自己家,和朋友们一起为小毛过了最难忘的生日;看到了小毛不沾染一寸别样心思的青涩认真,特地寻了外国诗,小心翼翼地送给妹华,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随手拿的;看到了蓓蒂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心中只有天真烂漫,因为一张邮票就和阿宝谈到天南海北,嘴上抱怨阿婆,却又对阿婆说过的话永远记得很牢。
在我看来,年少时的他们,这些少男少女们,才真真儿是最美的时候,是一朵朵形态各异,芬芳四溢的鲜花,是这一个个瞬间的他们,构成了那个时代下,上海的繁花。
而随着他们逐渐长成,真正亲身踏入时代浪潮中,他们以为自己真正的天地就要来了,以为自己终于要开花了,殊不知繁花其实已经在慢慢消解,随风飘散,直至落尽,不声不响。《繁花》通过两条线平行叙述,最终交汇,达到高潮,奇数章描绘人物们在六七十年代的少年时代,偶数章记录人物们在八九十年代的成年生活,左翻为昔,右阅为今,中间好像只有薄纸一页,可就是这一页,积淀了多少从年少到成人的精打细算,无可奈何,最终只一句“不响”,又溶解了多少成年后曾想讲述的千言万语,心酸苦痛,于是,什么也没有剩下,于我们而言还是只有这一纸之隔,于他们而言,已是沉睡于记忆中的繁花,那年少时态意开放的繁花,已然随着心境,上海,时代的变化悄然落尽,不声不响,回首,终是无言。后来的他们还是朋友,并且各自交结了许许多多的朋友,他们一起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一起在情场上各自探索,一起在生活上交谈打闹,可是,他们再也不会只因为蓓蒂的钢琴被搬走就二话不说,结伴翻找整天,再也不会彼此谈话时不带任何目的,只是随意散漫闲谈,他们只会为了出人头地,在上海闯出一片天,而精心谋划,心怀算计地结交各路人马,只会在遇到喜欢的人时,思虑万千,反复试探,也不愿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
于是,最终年少的他们在成人后逐渐散开,却都没有找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怀抱,最终仍然还是独身一人,我想原因也许很多很繁杂,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他们自己选的结局,选择宁愿让繁花一朵朵落尽,也不肯伸手握住,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繁花飘落,再随着年少时的记忆落地成泥,不声不响。
或许是时代的变化太过迅速,或是上海的变幻太过割裂,或是年少时的他们太过天真,所以成人的他们总是不愿意回忆自己的少年时代,于是你以为在饭桌酒场间谈笑风生,迂回旋转的宝总、沪生律师、小毛才是金宇澄笔下的繁花,毕竟借着时代东风,当时的上海真正是开始快速发展,灯红酒绿,街楼林立,可是亲眼见识过年少时的他们真正的样子,方觉原来过去现在皆是繁花,只是过去的繁花是真切的人,是敢爱敢恨,敢做敢言的少年少女,现在的繁花只是一座繁华的城,城中的他们已然不在了。“
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小毛在生命尽头曾如此说过,是啊,时代从来不言不语,让你以为你能掌控自己的一切,于是你踌躇满志,可时代却又在毫无预兆的瞬间带来巨变,最终,不仅他们,还有我们,穷尽一生也只是被时代裹挟着走,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直至凋零,也许这就是《繁花》诉说的遗憾,也是年少时的他们未曾想过的遗憾。
我想,如果真能“一切全由我定”,或许他们曾在心里盼望过能够重回少年时代,再一次感受蓓蒂的天真烂漫,肆意漫谈;再一次聆听绍兴阿婆的反复唠叨,灵异故事;再一次经历年少时的情窦初开,大胆探索,在最美好的年纪,恣意盛放,构成灰白年代下美丽的繁花。
又是一年,推开窗,繁花已然落尽,不声不响,不知他们是否已然回到了少年时代,立于树下,看着落于手心的一瓣繁花,我知晓了答案……
作家简介:
陈思妤,笔名今舟,大学生,安宁作家协会会员。写作是打捞沉没的记忆——在岁月的瓦砾堆里辨认生命的奇迹,于点滴琐碎间捕捉生活的余韵。以月光般的笔触编织童话与现实交织的罗曼史;在人间烟火与银河梦境之间,搭建温柔的叙事鹊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