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卢老荒村的麦垛时,总能撞见些细碎的变化。青砖灰瓦的墙根下,去年还堆着的柴火垛挪进了新搭的储物棚,墙角那丛野菊便顺势爬得更高,黄灿灿的花盘直对着刚铺好的柏油水泥路——路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土,踩上去能闻见雨后青草的气息。
这是卢老荒村醒过来的样子。檐角的风铃晃了晃,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村口的文化墙。墙上画着村民们自己的故事:李大叔赶着农机翻地,王婶在光伏板下摘辣椒,孩子们追着洒水车跑,水花溅起的彩虹里,写着“宜居宜业”四个红漆大字。从前这里可不是这样,土路一到雨天就成了泥沼,厕所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味,年轻人揣着行李往外走,说村里留不住脚步。
变化是从那年春天开始的。挖掘机开进了村东头的荒坡,不是为了盖楼,是要修污水排水。施工队里有几个熟面孔,是在外打工回来的后生,说政策好了,回来搞建设不比城里差。他们带着村民清淤、铺路、栽树,把废弃的牛棚改成了议事厅,木头梁上挂着村民们共同商议的规划图:哪块地种乡果树,哪片塘养鱼虾,谁家的屋顶能装光伏板,都标得清清楚楚。
最热闹的要数秋收后的日子。家家户户忙着把院子里的杂物归置整齐,妇联组织的“美丽庭院”评比正红火。杨奶奶把晒好的玉米编成串,挂在新刷的白墙上,像挂了串金元宝;退伍军人老赵领着大伙修起了健身广场,篮球架刚立起来,就有半大孩子抱着球冲过来,拍得地面咚咚响,惊得树上的柿子掉下来,砸在草垛上,甜浆渗进土里。
傍晚的炊烟升起时,村支书常出去走一走望着全村。西边的沟河坡上新栽的树林已经成活,东边的大棚里小菜,远处的光伏电站在夕阳下闪着光,和家家户户窗里透出的灯光连成一片。他记得刚推行改厕时,不少老人不理解,说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记得清理臭水沟时,有人怕占了自家地边子。可现在,没人再提那些了,大家谈论的是来年的收成,是村合作社的分红,是在外的儿女打电话说,过年要带着城里的朋友回来看看。
晚风里飘来饭菜香,混着路旁月季的甜香。路灯亮了,照亮了墙上的标语:“建设和美乡村,共绘幸福画卷”。这画不是画出来的,是一砖一瓦砌出来的,是一草一木长出来的,是村民们用日子一天天过出来的。就像那棵老槐树,去年还歪着身子,如今被扶直了,枝桠上缠着彩灯,树下摆着小桌子小板凳,晚饭后总有老人孩子围在这里,说些家长里短,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远到能追上那些曾经离开又回来的脚步。
卢老荒村的夜,就这样在踏实的喧闹里沉下来。月光洒在新修的水渠里,水哗啦啦地流,像在唱一支新歌。歌里说,好日子不在别处,就在这看得见乡村田园美、望得见水、留得住乡愁的地方,在每双手共同描画的画卷里,在每颗盼着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心里。
文字提供(王怀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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