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书香里的家风初长成
文/张驿英
阳台的月季开得正好时,丈夫总爱抱着九个月大的女儿站在花架前。小家伙攥着爸爸的手指,眼神追着风中摇晃的花瓣,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咿呀声。我靠在玻璃门上看这一幕,忽然明白“玫瑰书香”四个字的深意——所谓家风,原是像花香这样,在寻常日子里慢慢浸润开来的。
女儿出生前,我和丈夫总说要把家里打造成“学习型家庭”。他是车间里的技术骨干,下班常带着画满批注的图纸回家;我在工会做宣传,案头总堆着未读完的政策文件。那时我们的“家风”,更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各自在岗位上扎根,又在夜晚的灯光下分享一天的收获。他会讲今天改造的机床节省了多少工时,我会说新写的报道里哪个职工故事特别动人。那些带着机油味和油墨香的对话,后来都成了迎接新生命的底气。
女儿满月后,夜里的哭闹成了家常便饭。有次我值早班,凌晨四点就得起床,丈夫轻手轻脚爬起来说:“你睡会儿,我来哄。”等我洗漱完,看见他正抱着女儿在客厅踱步,手里还捏着本翻旧的《育儿百科》,借着窗外的微光一行行看。后来他说,怕自己笨手笨脚照顾不好孩子,就把书里的喂养要点都抄在手机备忘录里,连换尿布的角度都标了示意图。那段时间他车间在赶工期,白天盯着生产线,晚上抱着孩子学育儿知识,眼尾的红血丝像没擦干净的墨痕,却总笑着说:“现在才知道,养孩子和改机床一个道理,都得有耐心,还得讲方法。”
真正体会到“传承”二字,是在女儿开始认物的时候。我们把父母寄来的旧相册翻出来,指着泛黄照片里的老人告诉她:“这是太爷爷,以前是厂里的劳动模范,一辈子没出过次品。”丈夫的爷爷曾是五十年代的车工,据说当年带徒弟时,总把“量具要准,心更要准”挂在嘴边。这话如今成了丈夫的口头禅,他给女儿换围兜时会说“带子要系正,就像爷爷量尺寸”,给玩具车上螺丝时会讲“松紧得刚好,就像机床的咬合度”。那些隔着岁月的叮嘱,就这样借着父亲的身份,悄悄传到了第三代耳中。
上个月工会搞“家风故事汇”,我写了篇短文讲家里的事。丈夫看初稿时,指着其中一段笑:“你把我写得太高大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烦。”确实,有次他连续加班一周,回家时女儿正哭闹不止,他累得坐在沙发上叹气。我递过一杯温水,没说什么,只是翻开他放在茶几上的技术笔记。那本笔记里,除了公式和图表,最近多了几页歪歪扭扭的字——“今天宝宝会翻身了”“她抓着我的手指笑了”。原来再疲惫的人,面对生命的成长也会生出柔软的坚持。
现在每天晚饭后,我们有了雷打不动的“家庭时光”。丈夫给女儿读带图画的古诗,读得抑扬顿挫时,小家伙就拍着小手咯咯笑;我在旁边整理工会的材料,偶尔抬头看他们,发现丈夫把“锄禾日当午”改成了“爸爸上班忙”,正编得有模有样。阳台的月季落了又开,女儿的小袜子总在晾衣绳上晃荡,那些关于耐心、专注、爱的品质,就藏在换尿布时的轻柔动作里,藏在加班回家后的第一声“宝宝今天乖不乖”里,藏在夫妻相视一笑时递过去的那杯温水里。
有人说家风是写在纸上的家训,可在我们家,它更像女儿攥在手里的玫瑰花瓣——柔软,鲜活,带着生活的温度。等她再大些,我们会告诉她,太爷爷的扳手为什么总是擦得锃亮,爸爸的图纸上为什么画满红圈,妈妈的稿件里为什么总藏着别人的故事。而现在,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在岗位上认真工作,在生活里彼此体谅,让她在充满爱的目光里慢慢长大。
风又吹过阳台,月季花瓣落在女儿的小推车里。丈夫拿起一片递到她掌心,小家伙立刻攥紧了拳头。我知道,这朵花不会永远新鲜,但掌心的温度和传递的爱,会像祖辈传下来的叮嘱那样,在时光里酿成更绵长的香气。这大概就是新时代的家风吧——不必轰轰烈烈,只需在柴米油盐里,把日子过成一朵慢慢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