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十题
——对父亲的不尽回忆
邵景元
当今社会,普遍存在着这么一种现象:儿辈们有了自己子女后,就慢慢地自然而然地称父亲为“老爸”了,很少再发出“爸”、“嗲”的那种天籁之音。这当如何诠释呢,系两代人亲情的转移和淡化?抑或系社风的嬗变和退化?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们,汝等对此关注了么?研究了么?有结论么?
作为 87 岁之父亲的我,业已经历了三个儿子由“阿爸”到“老爸”的演变过程。而眼下笔者要撰写关于父亲往事的回忆录,其题目为何亦用“老爸”一词?须知,我父亲仙逝已满 60 年,冥寿逾 135 岁。耄耋之人称比自己大 48 岁的先父为“老爸”,那是由时光隧道所导致的。这里,要指出
一点,可以自信地说,我此时呼“老爸”与世面上喊的“老爸”,有着量和质的区别。
之二、关于“十题”。
在已出版的《践行集》中,赫然排出“小河十题”“大河十题”“浦江十题”。这一组“十题”描绘了作者那童年、少年的生活画面,飘逸着一片深远而浓烈的乡愁氛围。至今,偶尔读来,仍倍觉亲切,极感兴味。
高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老淮安的淮城镇里,已逾 66 载了。大半个世纪置身于此,按同理本该写出“运河十题”“三湖(月、勺、萧)十题”“文渠十题”来;若换个角度,从家庭成员入手,也该写“同辈十题”“亲友十题”“儿孙十题”。但实际情况是,对这两组“十题”的撰写总是难以推进。尽管时空有余,题材广泛,但思路难拓展,笔下未生花,灵感每滞涩。鉴于此,经反复滤之筛之,终转换方向,惟“老爸十题”为宜。
之三、关于“父亲”。
这些年来,在中国的乐坛上,崔京浩和刘和刚演唱的两首《父亲》早已家喻户晓,人们入耳沁心。歌词曲韵把父子间的人伦情义演绎得淋漓致尽,把社会上的人际关系点拨得若隐若现,似可与十九世纪俄国大作家屠格涅夫的《父与子》(平民知识分子同贵族阶级之斗争)相呼应,也能同近年新著白发灰的《父与子》(劳动勤奋者与追梦人的故事)于媲美。
请听,崔歌中的“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孩儿只有轻歌一曲和泪唱,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这字字句句唱出我亲身之感受。
刘歌中的“这辈子做您的儿子,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这声声韵韵谱出我殷切的心愿。
之四、关于“回忆”。
无庸置辩,“回忆”乃人类思维活动中一种不可或缺的方式。历史赖以赓续,社会赖以完善。让我用“回忆”来还原父亲,以“回忆”来弥补多年来慎终追远的祭祀活动之不足。悠悠回忆“不尽”矣,就像长江之流水。这里,只推出三个镜头。
一是,1966 年 5 月间,父亲摸到淮阴县杨庄船闸管理所(我参加“四清”运动驻地)。那时,他 76 岁,打算最后去一趟上海,看看三个女儿。望着他那只身孤影地沿堆堤慢慢向东走去,我的眼前忽然显现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背影》中的“背影”,多么相似乃耳。
二是,倒退十年,那是1956 年 8 月 31 日,是我 17 岁入学淮阴中学的第一天。父亲送我至村口,临别叮咛再三。当我走出一里多路后掉头一看,阿爸还站在那棵大树旁,凝望着
渐行渐远的我,也许,这时他在回想自己也是 17 岁那年,首次随人去镇江打工,也是从这条二堆小路上往南的。
三是,1959 年 9 月初,作为江苏师院新生的我,在班级座谈会上,声情并茂地回忆父亲送我到村口的情景,并表示要认真完成四年师范学业,以报答家乡父老。班主任穆克顺老师,认为我的发言有代表性,推荐我在新生开学典礼大会上发言。有位同学这样写在他当年《日记》里:
“邵金元同学代表中文系的发言,似演讲一般,激情慷慨,发自内心,打动人心。”是的,这次发言,既鼓励了大家,更促导我四年大学生活的一帆风顺:当了
课代表,任《江苏师院广播站》文字编辑,上讲台作师生互动式讲课(应教学改革之需),实习高二年级被评为优秀等级……写到这里,心中突有感悟:当年的父亲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成长;仙逝后,他老人家还一直于冥冥中,暗暗地保佑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