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潜伏记
(节录自徐佩珩回忆录《逝水留痕》)
文/徐佩珩 图/龙莆尧 编辑/谦坤
(五)
1942年农历九月左右,陈守忠终于率领我们离开桂林,同途的除了我、阿龙外,还有黄汝衡夫妇及他们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他们并不是组员,而是去梧州某机关报到,为了节省旅费,来搭顺风的,那个涂着厚厚脂粉的妖气女人王颜如以守忠太太的身份也在其中。我们在漓江上了一只小船,大小七个人,并排睡在一个舱内。如果真是起程,大概也屈不了多少天,奇怪的是上船后我们并没有立即出发,小船离了原码头,走了一会,便泊在一个地方不动了,人在艇内睡觉,呆坐,足足困了一个多星期,真把我闷死了。我心里琢磨:“也许这是一种策略,明里我们离了桂林,暗地却停留不走,万一有汉奸侦察我们,这样也可使他们把行程估计错误了。守忠是有经验的人,为什么我们总要对他不信任呢?”我想开了,于是又安心下来。呆坐的那些日子,每天都由艇家包我们的伙食,大鱼大肉,餸菜十分丰盛,王颜如每餐都要饮酒,每天都睡到太阳晒烫屁股才肯起来,洗漱完对着镜子化妆,足足有两个钟头时间。她涂着厚粉胭脂时才像一个人,当铅华洗净,脸色便十分难看,一点光泽都没有,皮肤粗糙得可见小孔,嘴唇是黑色的,大概是长期涂脂抹粉的缘故,据说脂粉含有大量的铅质,对皮肤及毛孔都非常有害。记得我以前演话剧时,化妆前必定涂上一层保护皮肤的粉底霜,下装时,只消用纱布往脸上抹,便可把铅华抹净。王颜如没有这些保护,所以弄得面脸色吓人了。她的首饰十分多,一条珍珠项链,一只玉釧,一只玉戒指,一个金手表。听说她在广州时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大人物的黑市夫人,广州沦陷后,去了香港,后遭遗弃,香港沦陷了,跑来桂林,由黄汝衡引线,粘上了陈守忠。不过,我总担心,一个身负重任、牵连着几个人生死的官员,该不该有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身边?
九、十月间的桂林已经开始凉了,但也不能不沐浴呀?晚间,趁着没有月亮,我和艇家借了两幅帆布,在艇舷外围了一小圈,我跳下江里洗澡,水自然是冰凉冰凉的,幸我一向都洗冷水浴,并不觉得寒冷,反觉得舒畅一些。王颜如好强,她说她也能冷水浴,第二天晚上,她也照样下水,不到五分钟,她上来了,面色更难看,眼睛几乎要翻白,嘴唇上下打颤,我看了又好笑,又好气,何必逞强呢?
大概是因为营养好,黄汝衡的小婴儿养的胖胖的,十分有趣。我们逗着他玩耍,也可增添多一点生气,黄汝衡是空军学校毕业的,看他外形确是英姿纠纠,他太太是我高中同学张联璧初中时的书友,同一个宿舍居住。可惜他们不善于支配生活,经济方面常弄得有月头没月尾,十分潦倒。现在幸赖趁我们的顺风,也可节约一笔旅膳费。
小船终于移动了,我们沿漓江东南而下,经阳朔到平乐、昭平转入桂江,沿桂江再东南行到梧州。在梧州我们逗留了两天,在那里,我遇到了琼仙的同事,她带我到处游览,并介绍我认识她的爱人,他们不久就要结婚了。此外,又遇到了蒲仙的男朋友陈前航,这时他在梧州中学教体育。梧中远离市区,周围绿树成荫,环境非常幽静,清雅,我和阿龙在他学校盘桓了一天,并吃了午饭。梧州常有警报,一般市民都去梧州公园躲避,梧州公园设在一个山岗上,周围种植树木,层层叠叠,从山下迂回旋转到岗顶,山岗里掘有许多防空壕洞。我想,如果敌机真的进入市区,居民都是毫无抵抗的,只有任凭敌机轰炸。想起了在广州,在南岗几次目睹轰炸后的情形,那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一片片的瓦砾,还有燃烧未熄的火焰,呼天抢地的哭喊,这又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