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1
凌晨三点,李建国轻手轻脚地起床,看了眼熟睡的妻子。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王淑芬脸上,她眉头紧锁,即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李建国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披上外套出了门。
涧水河村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犬吠声打破寂静。李建国贴着墙根走,避开主干道上的路灯。杨百万的建材店就在村委会斜对面,二楼是他的办公室。
李建国摸到后墙,顺着排水管攀爬而上。年近五十的他身手已不如年轻时敏捷,爬到二楼窗口时,手臂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摸出铁丝,几下就撬开了老式窗户的插销。
办公室里弥漫着烟酒混杂的臭味。李建国打开小手电,光束扫过凌乱的办公桌、堆满礼品的角落,最后停在一个墨绿色的保险柜上。
"应该就是这个..."李建国想起周明的情报,杨百万把重要文件都锁在这个保险柜里。
他蹲下身,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手指轻轻转动密码盘。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也是。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第三次,当听到"咔嗒"一声时,他几乎要欢呼出来。
保险柜里塞满了文件和现金。李建国快速翻找,突然一个黑色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翻开第一页,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金额和人名。
包括给王乡长分红5万,河滩地项目...给刘所长辛苦费2万,处理李建国家小店...给县里张局长介绍费8万..."
李建国的手微微发抖,迅速用手机拍下每一页。这就是周明说的"资金往来记录",比想象的还要详细!不仅有王副乡长,还涉及乡里、县里多个部门领导。
突然,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李建国浑身一僵,迅速把账本放回原处,关上保险柜。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闪身躲到文件柜后面。
"妈的,天都快亮了,还得来拿钱..."杨百万骂骂咧咧地推开门,浑身酒气。他径直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时还打了个酒嗝。
李建国屏住呼吸,看着杨百万取出一叠钱塞进公文包,又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直到听见楼下大门上锁的声音,他才长出一口气。
翻窗离开前,李建国最后扫了一眼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杨百万和王副乡长的合影,两人举杯畅饮,背后是县里最豪华的酒店。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与王哥共谋大业"。
回到家已是凌晨四点。李建国把手机里的照片备份到电脑,又拷贝到一个U盘里。他盯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知道这已不仅是个人恩怨,而是一场关乎整个涧水乡百姓利益的战斗。
2
乡财政所的小王约李建国在县城的"老陈家面馆"见面,这是家不起眼的小店,顾客多是附近的打工者。
"李书记,这里!"角落里,小王压低声音招呼他。年轻人眼圈发黑,显然几天没睡好。
李建国要了两碗牛肉面,坐到小王对面:"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找我。"
小王四下张望,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这是王副乡长让我做的假账,把县里拨给涧水河村的扶贫款,做成给了三个村。"
李建国翻开文件,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个村的名字,每个村"分配"六万多,而实际上涧水河村只收到了不到十万。
"还有更糟的,"小王声音发抖,"王副乡长让我销毁原始凭证,我偷偷留了复印件。"
他又拿出几张纸,是县财政局的拨款单,明确注明款额全部拨给涧水河村用于危房改造。
"为什么帮我?"李建国直视着小王的眼睛,"你是财政所的人,王副乡长是你上级。"
小王低头搅动着已经凉了的面:"我老家也是农村的...看到那些贫困户的房子,我..."他声音哽咽,"李书记,我良心过不去啊!"
李建国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谢谢你,小王。但这事风险很大,你..."
"我不怕!"小王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女朋友在县纪委工作,她说你们在查王副乡长。这些材料应该有用。"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半小时,小王提供了更多内幕:王副乡长在县财政局有靠山,扶贫款被层层截留已成常态;杨百万的建材生意实则是洗钱工具;乡派出所刘所长收受贿赂,为王副乡长打压异己...
离开面馆时,小王突然抓住李建国的手:"李书记,小心杨百万雇的那些混混。我听说...他们可能要对你下手。"
李建国点点头,目送年轻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体制内的小职员,冒着丢工作甚至更严重后果的风险站出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3
清晨,李建国正在村委会安排秋收工作,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他跑出去,看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往河边跑。
"怎么了?"李建国拦住一个村民。
"不好了李书记!有人开着挖掘机到河滩地去了,说要强行施工!"
李建国心头一紧,拔腿就往河滩跑。远远地,他就看见两台黄色挖掘机停在河边,十几个穿黑衣的壮汉正在拉警戒线。杨百万站在一旁,正跟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说话。
"住手!"李建国冲上前,"谁允许你们动这块地的?"
杨百万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哟,李书记来啦?这位是金城开发公司的马总,河滩地开发项目已经获批了。"
"放屁!"李建国怒不可遏,"村委会根本没同意,哪来的批准?"
马总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三角眼:"李村长,别激动嘛。这是县里的重点项目,王副乡长亲自抓的。"他掏出一份文件,"看看,乡里县里都盖章了。"
李建国扫了一眼,确实是乡政府和县发改委的批复,但程序明显有问题——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集体土地处置必须经村民会议讨论通过。
"这文件不合法!"李建国把文件摔回去,"没有村民签字同意,你们休想动这块地!"
马总脸色一沉:"李建国,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让你这个书记兼村长当不成?"
"你试试看!"李建国毫不退让,转身对围观的村民喊道,"乡亲们,这些人要强占咱们的河滩地!一亩地就给五十块钱,三十年!大家答应吗?"
"不答应!"村民们愤怒地喊道。
马总冷笑一声,对黑衣人挥挥手:"给我打!打出人命我负责!"
十几个打手抄起钢管、木棍冲了过来。李建国首当其冲,被一棍打在肩膀上,疼得眼前发黑。村民们也怒了,抄起农具反抗。河滩上顿时乱作一团。
"住手!都住手!"远处传来警笛声,乡派出所的警车呼啸而至。
刘所长带着几个民警冲进人群,却只抓村民,对那些打手视而不见。李建国被两个民警架住,眼睁睁看着七十多岁的赵大爷被一个黑衣人踹倒在地。
"刘大脑袋!你眼瞎了吗?是他们先动手的!"李建国怒吼。
刘所长充耳不闻,指挥民警把几个受伤的村民押走。马总和杨百万站在一旁冷笑,打手们已经收起凶器,装作无辜的样子。
混乱中,李建国看见张寡妇抱着流血不止的赵驼子哭喊,几个孩子吓得躲在大人身后。他的心如刀绞——这块祖祖辈辈养育村民的河滩地,今天竟染上了乡亲们的鲜血!
4
乡派出所的拘留室里挤满了人。李建国和七八个村民被关在一起,大多挂了彩。赵驼子伤势最重,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得不到医治。
"刘大脑袋!赵大爷需要医生!"李建国拼命摇晃铁门。
刘所长慢悠悠地走过来:"嚷嚷什么?打完架还想当大爷?等着吧,县里领导发话了,要严肃处理你们暴力抗法!"
"抗什么法?"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是那些混混先动手的!你们为什么不抓他们?"
刘所长冷笑:"我只看见你们村民拿着锄头铁锹打人。人家开发商是合法施工,有文件为证!"
正说着,一个民警匆匆跑来,在刘所长耳边低语几句。刘所长脸色一变,狠狠瞪了李建国一眼:"算你走运!县纪委来电话,让你去一趟。"
李建国被带出拘留室,其他村民却被继续关押。临走前,他嘱咐伤势较轻的赵麻杆儿:"告诉大家别慌,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县纪委办公室里,周明面色凝重:"建国,你太冲动了。现在王副乡长倒打一耙,说你煽动村民暴力阻挠重点项目建设。"
"老周,是他们先动手的!还有,我拿到了杨百万的账本和小王提供的证据!"
周明快速浏览着证据,眉头渐渐舒展:"这些很重要,但还不够。王德贵在县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光靠这些恐怕..."
"那怎么办?"李建国急了,"现在十几个乡亲还被关着,赵驼子伤得不轻!"
周明沉思片刻:"这样,你先回去,别再生事。我去向县委主要领导汇报。记住,保护好证据,也保护好自己!"
回到村里已是深夜。李建国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妻子站在路灯下焦急张望。
"你可算回来了!"王淑芬扑进他怀里,"他们说你煽动村民闹事,要抓你坐牢...小军吓得发烧了..."
李建国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心如刀绞。进屋后,他看到儿子蜷缩在床上,脸颊通红,嘴里还嘟囔着梦话:"我爸不是坏人...不是..."
王淑芬抹着眼泪:"今天工商所又来查店,说有人举报我们卖过期食品,要罚款五千..."
李建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姓王的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啊!不仅对他下手,还连累家人和乡亲们。
夜深人静,李建国轻轻抚摸儿子滚烫的额头,做了一个决定——明天一早,他要去县里反映情况。哪怕丢官罢职,哪怕坐牢,他也要讨个公道!
5
天还没亮,李建国就悄悄起床,把U盘和打印好的证据材料小心地缝进棉衣内衬。他留了张字条给妻子:"淑芬,我去县里办事,三天内回来。照顾好小军和自己。"
清晨的寒风中,李建国步行到县道边,搭上了最早一班去县里的汽车。车上大多是进城打工的农民,他压低帽檐,找了个角落坐下。
二个小时后,车到县委里。接待他的是一位姓陈的中年女干部。
"同志,你有什么事?"陈主任和蔼地问。
李建国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要举报王副乡长王德贵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还有县里某些领导充当保护伞..."
陈主任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把他带进一间小会议室:"详细说说。"
三个小时的谈话中,李建国把王德贵如何操纵选举、打击报复、截留扶贫款、勾结开发商强占集体土地等事和盘托出,并提供了账本照片、假账复印件和河滩冲突的视频证据。
"材料先放我这里。"陈主任认真记录着,"县委会指定主管部门尽快调查。但你回去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走出县委大楼,李建国长舒一口气。他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再去补充反映情况。
然而,当晚十点多,房门突然被猛烈敲响。
"谁?"李建国警觉地问。
"派出所查房!开门!"
李建国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几个穿制服的人强行闯入。为首的正是乡派出所的刘所长!
"李建国,你涉嫌煽动群众暴力抗法,现在依法对你刑事拘留!"刘所长亮出拘留证,上面的公章鲜红刺眼。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建国震惊地问。
刘所长冷笑:"你以为跑到县里就安全了?王乡长在市县公安局有的是关系!"
李建国被粗暴地押上警车。途中,他趁警察不注意,偷偷把缝在衣服里的U盘塞进了座位缝隙——那是唯一的备份,但愿有人能发现它。
县看守所的监室里阴冷潮湿。李建国已经被关了两天,没有律师,没有审讯,就像被遗忘了一般。
第三天早晨,铁门终于打开,一个民警喊他的名字:"李建国,有人探视!"
会见室里,李建国惊讶地看到了妻子和儿子。王淑芬眼睛红肿,明显哭过多次;李小军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疤。
"你们怎么..."李建国声音哽咽。
"是周明帮忙安排的。"王淑芬握住丈夫的手,"建国,他们说你煽动村民闹事,要判刑..."
李小军突然开口:"爸,学校开除了我...说我有暴力倾向..."
李建国如遭雷击,握紧儿子的手:"小军,爸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十五岁的少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我知道你是对的。那些人才是坏人!"
王淑芬压低声音:"村里乱套了。杨百万带人开始清理河滩地,赵寡妇组织妇女去阻拦,被派出所抓了好几个。老张带着男人们去乡政府请愿,也被驱散了..."
正说着,一个民警走过来:"时间到了!"
李建国紧紧拥抱妻儿:"告诉乡亲们,坚持住!正义一定会来!"
回到监室,李建国躺在硬板床上,盯着斑驳的天花板。他想不通,为什么坚持原则、为民请命的人会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些贪官污吏却能逍遥法外?
深夜,监室铁门再次打开。两个陌生警察把他带出,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没有监控的审讯室。桌上只亮着一盏刺眼的台灯,后面坐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
"李建国,认识我吗?"男人开口。
李建国眯起眼睛,终于认出来——县政法委张书记,王德贵的姐夫!
"张书记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李建国冷笑。
张书记推过来一份文件:"签字吧。承认你煽动村民闹事,保证不再上告,我可以让你明天就回家。"
李建国扫了一眼,所谓的"认罪书"上罗列了十几条莫须有的罪名。他抬起头:"如果我不签呢?"
"那你就准备把牢底坐穿吧!"张书记猛地拍桌,"你儿子会被送进少管所,你老婆的店永远别想再开!至于那些跟着你闹事的村民,一个都跑不了!"
李建国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这些人为了掩盖罪行,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张书记,"他一字一顿地说,"请你转告王副乡长:我李建国宁可死在牢里,也绝不向你们这些腐败分子低头!"
张书记脸色铁青,对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两人架起李建国,把他拖向一间黑暗的地下室...
李建国正在看守所的地下室里忍受"特殊照顾"——他已经24小时没合眼,强光照着眼睛,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噪音...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撞开,几个陌生面孔的警察冲了进来。
"李建国同志!"为首的警官扶起虚弱的他,"你自由了!"警官把手机交还给李建国,“刚刚充足了电!”
李建国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被扶出地下室,看到久违的阳光,他才确信——正义终于来了!
这时,李建国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他接起来,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李书记,听说您最近遇到麻烦了?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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