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耀清 摄
双层立境
◎ 文 边 际

桥面平视,展现宏大和谐。
桥底仰拍,强调结构夸张。
大桥如一把新铸的铜尺压在江面,钢索自云端垂下,勾住赭红色的桥体。这时江水泛着青灰的鳞光,一艘红船行过钢尺的刻度,竟像是铁砚台里游动的朱砂。拍摄者立在对岸,让悬索桥的两段塔身咬住苍穹,使钢铁的造物在黄绿洇染的天色里褪去了冰冷,徒留几何线条切割出来的庄严,镜面刻下桥与天地共鸣的瞬光。
另有钻入桥腹深处仰首。江水在桥墩根处打漩,生锈的铆钉在阴影里长成钢甲上的疤瘌。此刻天地颠倒:棕黄桥墩如拔地而起的巨树,向天空伸展虬结的枝干,纵横的钢桁在逆光里熔化成灼热的青铜脉络。视线被双重弧线收束,顺着钢骨的长廊追逐远方——亮黄色的桥塔竟如一道光门洞开,顶端绯红的冠冕在湛蓝天幕下熊熊燃烧。最沉滞处有最飞升的张力。
人只见桥横江而卧的雄姿,镜头却看见桥升向苍穹的脊梁;人只见钢材的冷硬,镜却捕到钢骨里的热血。
桥面上掠过的风被车轮碾碎,桥腹里奔涌的钢潮却凝固成无声的巨响。拍摄者一手捧起横跨天堑的坦荡,一手握住向上生长的倔强。当明黄的桥塔在取景框深处浴光而立时,那抹亮色便不仅是工程的丰碑,更是镜头后那双慧眼点燃的炬火。
桥本是无言铁石,经镜头点化便有了吞吐云霞的魂魄;光本是物理刻度,落进镜头竟成叩问穹苍的手势。 钢筋水泥铸就的筋骨,偏要在水影天光间化作抒情的诗行,这是工业巨兽的鳞甲显现的光与铁的金句。
桥以钢铁丈量天堑,以空跨越过奔流。而镜头将凝固的工程升腾为精神的图腾。照片定格,那钢铁的筋骨便不再屈服于重力学,而是化作凝固的烈焰,燃烧着人类向自然挑战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