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名誉社长:王德席 陈长海
社长:陈常河
总编:陈常河
主编:王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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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长海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人,山乡退休教师,泰安市作协会员,2022年出版《岁月留痕一陈长海文集》一部,2024年出版长篇小说《大山情》上部。
第十一章
农历二月的一天,石屋村东的河滩上走着一个年轻人,只见他昂首挺胸,大步大步地向前走着,脚步是那么的稳重坚定而矫健。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也照在他的身上。河里的冰已经化开了,水静静地流着,只有河岸边还存有一些残冰。
这个年轻人就是周建国。他来到大坝下脱掉外衣,身上只穿着一件蓝色的春秋衫。他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拿起地上的镢头,用力地刨起来。地是那种黑土地,地面上的草根像密密的鱼网一般将黑土罩严,刨下去哧哧啦啦地响。他刨得很起劲儿,国字脸上挂着兴奋和喜悦。刨了一会儿,又拿起铁锹往一边扔土。不大功夫,就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把铁锹插在新堆起的鲜土上,擦两把额上的汗,坐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抽烟。
他刚才在河滩上从东往西走了一趟,又走了回来。他边走边数着自己的步数。从坝下到村头,来回差不多都是五千步。每步按六十公分算,大约有三千米。平均每三米栽一棵树,一行可栽一千棵。南北两岸,每边栽五行.差不多能栽一万棵。选些好品种的杨树苗,只要管好,待八九年后将会有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想到这里,他开始激动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棵棵笔直的树干高高地伸向蓝天。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闪闪发光的树叶在微风中飒飒作响。他露出那对可爱的小虎牙,高兴地笑了。
前些日子他照老支书周长发的话,到公社去找董书记,向他申请贷款的事。董书记是一个五十多岁非常慈祥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脸上布满皱纹。在这位德高望重的公社党委书记面前他连忙介绍自己:“我是石屋村的周建国,特来向您申请贷款!”董书记一听对他很热情,说我知道你,恁村的周书记曾向我说过,他说你有理想、有报负,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你主动承包了恁村的水库和苹果园。对于你们这些敢想敢干有胆有识的年轻人,党和政府一定会大力支持。关于贷款的事,你可以去找信用社的张主任。我交待过他,他会帮你解决。
他很高兴,辞别了董书记,匆匆忙忙来到信用社。在院门口遇到两个刚出来的人,他听到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小声地对另一个人说:“怎么样,我这招灵吧!”另一个人敬佩地说:“二哥还是你厉害,俺服你了。”
他走向院里,只见有个门口钉着写有办公室的木牌,便推门走了进去。见写字台后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正喝茶看报纸。见他进来便大声地呵斥道:“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素质,不敲下门就闯进来,你当这是恁家堂屋门?”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心急,您别见怪!”
那人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事吗?”
他忙说:“您就是张主任吧?我想贷款。董书记叫我来找您。”
张主任一听便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叫他坐下,说这几天来贷款的人接二连三,上级拨的资金有限,不是人人都能满足的。我们只能先照顾重点。扶持一下那些最重要,最有发展前景的项目。你先回去,我们再研究一下,看资金如何分配。
他还想向张主任再解释一下,说说自己眼下的困难,看能否打动这位领导。只见张主任不耐烦地朝门外挥挥手,叫他出去。说着又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接着看他的报纸。
那天他回到家里,觉得心里堵得慌。晚上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有些事情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明明公社书纪点了头的事,到了信用社却偏偏通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在信用社门口遇到的那两个中年人的谈话。顿时受到启发: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大官好见,衙役难缠。
他狠狠心花五十块钱在百货公司买了两条精大鸡香烟,又一次来到信用社。他从提包里掏出烟放在写字台上,恳求着张主任:“眼下我真的需要这笔钱,请您帮帮我吧!”
张主任显出很生气的样子:“你这是干什么?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我说过,我们要重点扶持那些最需要、最有发展前景的项目。你的情况,我们昨天已经研究过,当然会全力支持。”说着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粥少僧多,没有办法哟!再说两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我们自然会慎重对待,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从口中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这样吧,到后天你早点来,两万块钱一分不少。我一定让你拿走。”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张主任从写字台上拿起那两条烟:“小伙子.拿走你的烟!”他摆摆手说:“也不是好烟,一点小意思您就留下凑和着抽吧。”说着大步走出门去。
第三天他又花了十多块钱买了二斤上等的茶叶,来到信用社取钱。这次张主任比上回热情多了:“小周,来坐下喝茶。他把茶叶放在写字台上:“这是正宗的日照绿茶 您尝尝味道咋样?我不会喝茶,也不会买,不知道好不好喝。”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如今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上级号召大力发展农业,扶持年轻人创业,这正是我们信货工作人员的职责所在嘛!今后有困唯,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扶持……
周建国想到这里,从石头上站起来:“眼下万事具备,最要紧的是尽快把树栽上。栽这么多树、挖树坑要用很多劳力呢!”
他扛着镢头和铁锹,顺着那条来时的山路向老虎崖走去。他要找人商量一下如何尽快地挖出这些树坑。
第十二章
石屋大队三个自然村里同时贴出内容相同的广告。那广告用毛笔写在鲜红的大纸上,很引人注目。广告内容:
广告
要想富,多植树。眼下正是栽树的季节,广大群众有愿望替人栽村的,请到老虎找赵玉坤联系,栽一棵树一元钱。
一、栽树地点:下石屋村东到水库下的河滩上。
二、树坑要在有白石灰点的地方挖,长宽高各四十公分。
三、树坑挖好后,经周建国、赵玉坤验收,合格后方可栽入树苗。
四、树栽完后,到赵坤家领款。每棵树先支付五毛,另五毛两年后在树无死亡,无损坏的情况下再补发。
五、每人栽下的树苗自己要加强管理,如有损坏和死亡的,由植树人补栽同样品种、同样高度的树苗,剩下的五毛不再领取。
六、对损坏或死亡不再补栽的人员,缺一棵罚款十元。
七、所有树坑要在五日内挖完。到期完不成的,视情况处理。
周建国 赵玉坤
八二年x月x日
在家门口就能挣钱,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广告贴出口,赵玉坤家门庭若市,大家情绪高涨,勇跃参加。赵玉坤见来人太多,无法进屋接待,便手拿圆珠笔和一个小本子来到门外胡同口,他说大家请注意,凡参加植树者要首先报名,领取号码,然后根据自家的具体情况,申请挖坑的个数。号码从下石屋的村东头开始,由西往东排。
大家挤成了一个疙瘩,把赵玉坤围在中间,纷纷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赵玉坤见状,急得头冒热汗,这样怎么行?于是大声喊道:“大家别慌,都在胡同里靠东墙排站队,咱们从北往南按顺序一个一个地来!”
大家忙在胡同的东墙根排起长长的队伍。“我五十个。“我一百。”“我二百。”大家都很守秩序,一个一个往下进行。到了德厚老汉他大声说:“我三百”。
赵玉坤见老汉快六十岁了,家中只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儿子,一个小闺女才十多岁,便说:“大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要三百能挖得完吗?别到时候挖不完挨罚。”老汉底气十足地说“放心吧。两人每天挖六十个坑准没问题!”一个小青年说:“要是赶上阴雨天不能挖怎么办?”又有人说:“是啊,贪多嚼不烂哩!有饭大家匀着吃才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老汉态度很坚决:“挖不完到时候罚我又不罚你,用不着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赵玉坤见状,只得给了他三百个坑的号。一万个树坑不长时间眼看分完了,排在队伍后面的还有很多人没有领到号,于是他们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地嚷道:“不行,得重新分,不能吃独食!”“有人吃肉,有的人连口汤都喝不上.这太不公平了!”
赵玉坤一时难以应对,只得说:“大家别着急。领到号的也别走,我去找建国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才好。请大伙放心,我们会尽量让大家满意。”
“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不大功夫,赵玉坤和周建国一起来了。他们在赵玉坤家商量了一下,两人出来说:“这样吧,咱们重新申报,每家最多不能起过一百个树坑。你们看行不行?”
领到号的人都不大情愿,没有领到号的人都拍手叫好。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这事了结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扛着工具从不同方向赶来了。他们有的还带来了干粮和热水,决定大干一场。周建国和赵玉坤两天前带着人用测绳量好距离,又用白石灰点出一个一个的点,以确定挖坑的位置,在周建国和赵玉坤的带领下。同时在南北两岸按号从西往东数出那白点,每完成一号,就叫人做上记号。一号接一号,井然有序地往下进行着。那些号数靠后的,自动向东走去。后面的人还没有分到应挖的树坑,那些分到树坑的人已经动手挖起来了。
农历的二月底,虽是大晴天却还有些凉意。那些成年出大力的庄稼汉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有的脱掉了外衣,抡起镢头用尽全力向地下刨去。干着干着,有两个小伙子只穿一件汗衫干起来。他们露出粗壮的胳膊,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让人看了直咂嘴。树坑分完了,人们各自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忙活起来。两岸足有二三百人。周建国和赵玉坤抽着烟卷儿,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三天一早,周建国已经坐上了去泰安的长途汽车,他要到地区的农科所去购买些优质的杨树苗。
地区农科所在泰城西,一座两层的红砖楼房。所长不在所里,接待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那人矮矮的,顶上的头发已经稀疏,胖胖的脸上长满络腮胡子。他见到周建国显得很热情:“小伙子,你来办什么业务?”周建国说我家是农村的,最近承包了家乡的一片河滩,想买些好品种的杨树苗。大胡子说你来得真巧,去年咱所里刚培育出一种代号叫“107”的杨树苗,这种树不但耐旱、生虫少,而且长得快,木质也很好,不知你要多少?周建国说我想先去看看苗圃,如相中树苗再做决定。大胡子说那好,他出去叫来了一辆面包车,两人坐进车里,车子向城外开去。大约有十多分钟就到了苗圃。
看苗圃的是两个五十岁左右的林业工人,身穿绿色的工作服,他们住在一排红瓦房里。大胡子领周建国来到房前的一块苗圃前说:“你看这种叫‘四六’的苗子怎么样?”周建国看了一会儿说:“还有比这更高些的吗?我想要那种四米多高的当年苗。”
大胡子又领他沿着田埂穿过几块地,来到一条简易的土路上,然后用手指着路东的一块苗围说:“这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那种叫‘107’的杨树苗,是所里最好的品种,当年就能长到四米多,不过价钱要高一些。”
他们来到那苗圃前,周建国见每棵树苗都又粗又壮,上面还带着一个个的白点儿。他一眼就相中了这苗子。便故作平静地问道:“我要买一万棵,每棵苗要多少钱?”大胡子一惊,忙说:“当然,要得多我们会适当优惠一些。”
“到底多少钱?”“我们所里定好的价,超过五千棵,每棵是六毛五。五千棵以下每棵是七毛。”
“能不能再优惠一点?我手里没钱,全是申请的贷款。”
“我们是国营单位不讲价。看你要这么多,我回去向所长请示一下。”
司机小赵把他俩拉回所里。大胡子走进另一个房间,去给所长打电话。过了老大一会儿,回来对周建国说:“我向所长说了你的情况,所长看你是农村的,才开始创业,很不容易的,同意把价格降到每棵六毛钱。我们所长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呢,这次算给你破了例。”周建国听了很高兴,连连致谢。
大胡子说:“咱们要签个合同,你要先交上一部分定金,并在合同上写清你的详细地址,我们才能找人刨树苗。要叫车给你送货,运费得另外算。”
最后周建国先交上了三千元的定金,又在合同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合同写得清楚,所里三天后开始送货,树苗每棵都在四米以上,货送完结清欠款。运费由买方和车主协商解决。
办完这一切,太阳已经偏西。周建国这才觉得饿得厉害,他在下河桥的一个小店里吃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碗白开水。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下来了。
三天后,两辆绿色的“50”拖拉机装着满车的树苗下了公路,缓缓地向石屋村驶来。因山路高低不平,路面又窄,车子只能停在村外的一块空地上。人们纷纷前来,领取自家应栽的树苗。赵玉坤手拿一个小本子,一家一百棵,如数领取。
车上装得全是四米高的好苗子,每车只能装两千多棵,要两次才能运完。
树栽完了。往日光秃秃的河滩焕然一新。一棵棵笔直的材苗像一列列土兵站在那里,是那么整齐。那些植树的庄稼汉们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有的给树苗刷上了白色的石灰浆;有的在山坡上刨来了酸枣棵,用破布条绑在树上,以防那些放羊的让羊啃了树皮。
第十三集
冯金兰用小黑板给高年级的同学挂出自动作业,开始给一年级的小同学讲课。两个生字还没学完,三年级的杨小翠“哎呀”一声尖叫,使全班同学都紧张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小翠躲在墙角,显出很害怕的样子。金兰走到小翠跟前,问她怎么啦。“蛇…蛇虫粒子(蜥蜴)。小翠吓得哭起来。“在哪里!”“在我铅笔盒里。”金兰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搞恶作剧,而且一定是个男孩子,便生气地问道:“谁做的这事快站起来!男子汉做事要敢做敢当,勇于承以自己的错误,不要当缩头乌龟。”她一连说了两遍,仍无人承认。便问同学们谁知道这个人,要大胆揭发不要害怕,有事老师给你做主。教室里一片肃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仍无人揭发。这下金兰真气极了:“咱全班三十多个同学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主持正义的?一个班集体,如果正气压不住邪气,任歪风邪气盛行,还怎么搞好学习?”
这时班长李金虎站起来说:“老师,一定是二蛋干的!咱们班除了他,别人干不出这事。”二蛋一听忙说:“不是我,我没干这事。你可不能随便诬赖好人!”旁边的存宝站起来说:“老师,就是他,我看见了。”二蛋这回低下了头,无话可说了。金兰对存宝说:“刚才你为什么不揭发他!”“他对我说过谁说了谁就是叛徒。我不想当叛徒。”
“那蛇虫粒子呢?”金兰看了看小翠的铅笔盒,里面除了两支铅笔、一块橡皮和一把小刀,哪里还有那东西?她不想因为这事耽误了大家的字习,便说道:“小翠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咱们继续学习。赵二蛋你出去站着,别一个老鼠坏一锅汤。”二蛋不出去。金兰把他拽到了办公室,给他了一支笔一张纸,叫他写检讨,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检讨写完后老师要检查,还要在班里读给同学们听。
金兰交待完就回教室上课了。等下了课,金兰回到办公室,二蛋却不见了。笔和纸还放在桌上,一个字也没写。迎春到公社开会去了、办公室就他一个人。“他是不是回家了?她马上叫金虎到他家去看看。金虎回来说家里只有他娘,他娘说二蛋没有回家。”
放学后,金兰叫金虎领着她又去了二蛋家。家里只有他爹娘,二人刚吃完饭,二蛋还是没有回家。二蛋爹说:“老师,您甭管他,他准是在外边玩疯了,饿了自然回家。”金兰回到学校,中午饭也没吃,就到学校周围去找,仍没有结果。金兰慌了.急待团团转。
下午,周迎春开会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安慰金兰说:“兰姐,你先别急。这孩子只是淘气,不会出什么事。下午放了学再说。”
周迎春去上课了。金兰一个人在办公室像热锅上的蚂蚊,坐立不安,直打转转。“他会去哪里呢?"她开始责备自己,觉得不应该把二蛋一个人留在办公室,否则就不会出现这种事。天黑了,二蛋爹娘也着急起来。二蛋爹来到学校,说二蛋还是没有回家,问金兰怎么办。金兰一时束手无策。周迎春回家给她爹说了这件事。周长发一听说孩子不见了,觉得这可不是个小事,于是马上找来了十几个附近的年轻人。他叫迎春领着金兰继续在村子附近找。他把找来的人分成两伙,在山坡上和树林里找。人们有的提着提灯,有人拿着手电筒,还有的举着火把。他们边走边喊:“二蛋——,二蛋——,你在哪里。赶快回家!”
夜很深了,树林里到处灯光点点,似流萤闪烁。原来是村里的一些中年人知道了这件事,也自愿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人们的叫喊声在山谷里回荡着,那声音充满了担心和焦虑,折腾了大半夜,仍不见孩子的踪影。
冯金兰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一块石头上哭起来。她恨死了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更对不起二蛋。是她逼走了孩子。
周迎春见她这样,拽着胳膊一个劲儿地劝她。劝着劝着也跟着哭起来。
太阳升起来了。人们准备到井里、湾里、河坝里去找。这时有人突然发现在村西边的打麦场的麦秸垛里露出了一个人的脚,拉出来一看正是二蛋。他用手揉着眼睛,一副仍未清醒的样子。旁边还放着两个不小的蚂蜂窝。原来他白天在山上的槐树林子转了大半天。他怕老师找他爹告状回家挨揍,天黑了也不敢回家。就把麦秸垛撕了个大窟窿,自己钻了进去。他睡得还很死,许多人的叫喊他都不知道。
等金兰和迎春赶到打麦场的时候,二蛋已经被他爹领回了家。她俩赶到二蛋家,见他正端着碗喝糊涂哩。她俩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迎春问二蛋:“昨天夜里这么多人我你,你怎么不答应?都把恁冯老师吓坏了呢!”
二蛋说自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事过之后,冯金兰像害了一场大病,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没吃也没喝。天快黑的时候,她才起来,简单洗了把脸,拢了拢乱蓬蓬的头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发呆。迎春给她下了挂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把饭给她端到桌上她一口也吃不下。迎春摸摸她的额头,并不发烧,就劝她:“姐,你都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快吃一点吧!你要是病了,这些孩子们怎办?”金兰端起碗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条放进嘴里,一碗饭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她拿起笔,打开日记本,写起日记来:
一九八二年八月十五日,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日子。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我险些惹下大祸,我觉得我不是一名合格的教师。
我是农民的女儿,是党和国家培养了我,让我有了知识。如今我当上了教师,应该用满腔的热情去关心和爱护学生,让他们感受到老师的温暖和爱心,体会到学校生活的快乐。我应该用自己所学,精心地培养他们,使他们健康成长,成为国家的栋梁。
党把培养社国下一代的重任交给了我,是对我最大的信任。孩子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我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和爱心,竟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对待他们呢?
我真该死!
要当好一名人民教师,尤其是贫困山区的人民教师,是很不容易的。她的责任是多么重大而又神圣啊!
接受这次沉痛的教训吧!振作起来好好工作,才能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培养和希望。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要学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