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美玉辉映丝路霞光
——王海霞连通古今、跨越洲际的诗意抒写
评论员:陈东林
在中华文明的长河中,蓝田美玉与丝绸之路是两颗璀璨的明珠。蓝田美玉以其温润通透承载着千年文脉,丝绸之路以其绵延万里串联起多元文明。陕西蓝田著名女诗人王海霞,就如一位执玉而行的使者,从蓝田的白鹿原出发,沿着丝绸之路的足迹,将故乡的温润与丝路的辽阔熔铸于笔端,在诗歌中完成了一场连通古今、跨越洲际的精神对话。她的诗如蓝田暖日下蒸腾的玉烟,既有“沧海月明珠有泪”的细腻,又有“大漠孤烟直”的旷远,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交汇点上,绽放出独特的思想光芒与艺术魅力。
一、蓝田玉魂:乡土基因中的历史回响
蓝田这片土地,是王海霞诗歌的精神根脉。这里不仅有“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千古咏叹,更有华胥古国的文明火种、公王岭的人类遗迹、辋川的诗情画意。在诗人笔下,蓝田不是地理概念上的故乡,而是承载着历史记忆与文化积淀的精神原乡,每一块石头、每一朵花、每一条河,都在诉说着文明的故事。
《家住蓝田》堪称诗人对故乡的精神礼赞,全诗以一咏三叹的结构,将蓝田的土地喻为能孕育奇迹的母体:“没有谁家的地/像我家的田/能种出美玉/能让美玉来生烟……”这里的“美玉”既是实物,更是文化的象征——它是李商隐笔下“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境界,是华胥氏孕育文明的智慧,是蔡文姬流落异乡时的乡愁。诗人进一步写道:“没有谁家的地/像我家的田/能让历史的脚步/在这里放慢放缓/人类的母亲在这里/繁衍生息……”寥寥数笔,便将蓝田从具体的地理空间升华为人类文明的摇篮,让读者在“云横秦岭 烟雨辋川”的意象中,触摸到历史的温度。
王海霞对故乡的书写,始终带着生命与土地的血脉相连。在《那一树蜡梅花住在心里头》中,她记录了初到水陆庵的岁月:“进寺院的那一天/雪花在飞舞/这树蜡梅的香/沁在我心口/从繁华的西安古都解放路/入住清河边听晨钟暮鼓/看青烟袅袅升起/看蚂蚁在大石头上游走”。这段看似质朴的叙述,却暗藏着生命与环境的对话——当“没有窗子的小房子里”传来“顶棚上老鼠的撕咬声”,当“墙壁上雨水漫漶的图案”幻化为“一尊佛像”,蜡梅的香气便成了精神的慰藉:“一缕梅香/给我一分安然/在这个叫水陆庵的寺院/我和蜡梅就结了久久的缘”。这种将个人经历与地域灵性相融合的抒写,让乡土不再是静止的背景,而是能与诗人“互相鼓励”的生命体,正如诗中所写:“无论我走到哪里/那一树蜡梅花都住在我心里”,故乡的精神印记已内化为诗人的生命底色。
蓝田的文化基因更赋予她独特的历史观照。王维曾在辋川写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千古名句,而王海霞在《穿行辋川》中,循着先贤的足迹完成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穿行辋川/伴着王维的诗意/草木在五月沐浴阳光/明月不用想象/松间的清泉依旧/鹿柴的鸟鸣依旧/空山不见人/人语响在风里”。诗人没有简单复刻王维的禅意,而是在“路边有羊蹄花/绯红着脸儿/艾草青翠/石榴花不愿吐露山里的秘密”的细节中,让古代的诗意与当下的生命状态相遇。“有的人从长安来/有的石头回长安去”,这两句看似平淡的诗句,却道破了历史与现实的辩证关系——长安作为丝绸之路的出发地,既是文化的源头,也是文明的归宿,而石头作为时间的见证者,承载着从长安到世界、再从世界回长安的文明循环。
在《白鹿原的槐花》中,王海霞将乡土记忆与文学传统相勾连:“依着灞河水的白鹿原/不见了那个清瘦的老汉/满坡的槐花/让这个季节愈加洁白清香”。这里的“清瘦老汉”显然指向陈忠实先生,而“满坡的槐花”则成为文学精神的象征——“那个黝黑的老头/那个有一双粗糙大手的老人/总会捋一把槐花/香香甜甜地边吃边夸/白鹿原呀/蕴藏着几千年的文化”。诗人没有直接赞美《白鹿原》的文学成就,而是通过“槐花”这一意象,将文学传统与乡土气息融为一体,让读者在“年年四月/她把串串泪珠轻轻洒”的描写中,感受到文学精神对土地的反哺。
王海霞的乡土抒写,始终保持着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与共情。《石头的语言》中,她赋予石头以生命的温度:“它有一肚子的话/沉默了千年/它收留了许多魂灵/只留欣喜在心间/它等待着/等待着/等待一个有爱的眼睛/一双温暖的手/一颗慈爱的心”。这种对自然的拟人化抒写,不是简单的移情,而是对“万物有灵”的深刻体认——在诗人眼中,蓝田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泉,都是承载历史记忆与文化积淀的生命体,而诗歌就是与这些生命体对话的媒介。正如《有一种玉叫蓝田》中所写:“蓝田玉就是一个一个的小月亮/藏在有爱的人的心田”,故乡的精神基因,早已化作诗人灵魂深处的月光,照亮她的全部创作。
二、丝路霞光:文明对话中的精神遨游
作为西班牙首届丝绸之路国际诗歌艺术节命名的“丝绸之路传播大使”、国际诗人联合会副秘书长,王海霞的足迹不仅局限于蓝田的山山水水,更沿着丝绸之路延伸至欧亚大陆的广袤土地。从长安的大雁塔到西班牙的罗卡角,从厦门的鼓浪屿到俄罗斯的普希金广场,她以诗歌为纽带,在不同文明的交汇处,编织出一幅跨越洲际的精神地图。
《丝绸之路》一诗堪称诗人对这条文明之路的全景式礼赞。诗歌开篇便以极具张力的意象勾勒出丝绸之路的永恒魅力:“那些遗迹和故事/依然在长路上蔓延/那神秘的丝绸/依然和日月星辰纠缠”。这里的“丝绸”已超越了物质层面,成为连接东西方文明的精神象征——它“和日月星辰纠缠”,暗示着丝绸之路所承载的文明对话具有宇宙般的永恒性。诗人进一步写道:“这条路/经历着风霜和严寒/也有着惦记和温暖/长安 长安/是一种期盼/更是一种安然”,短短几句,便揭示出丝绸之路的精神内核——它不仅是贸易之路,更是一条承载着“惦记和温暖”的情感之路、文明之路。
在具体的书写中,王海霞善于捕捉不同文明相遇时的细腻瞬间。《在罗卡角有风吹过》中,她站在欧亚大陆的最西端,感受着“陆止于此 海始于斯”的苍茫:“海浪撞击礁石/涛声让海鸥急飞/海雾没有蒙蔽眼睛/在陆地的尽头 海依然神秘得没有理由/无边无际的蓝色/让蓝色的眼睛更加深邃”。这里的“蓝色眼睛”既指欧洲人的眼睛,也象征着西方文明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而诗人以“蓝色的圆不停地旋转”的意象,将这种探索精神与东方文明的循环哲学相勾连,暗示着文明对话的无限可能。
《透明的翅膀——给米格尔·张》则聚焦于旅西华人的文化身份:“在伊比利亚/有你南京的家/家里的气息/时尚安逸/你和你美丽的妻/总是陶醉在充满艺术的日子里/你们的中国心/常常回忆家乡的四季”。诗人将这种文化乡愁喻为“透明的翅膀”:“你们让心声展开透明的翅膀/天使一般在人间降临”,这个意象既体现了中华文化在异国他乡的轻盈与坚韧,也暗示着文化传播应如“透明的翅膀”般,在尊重差异中实现心灵的沟通。这种理念在《收集记忆——致张琴姐姐》中得到进一步深化,诗人通过“三块停止走动的手表”这一细节,展现了海外华人对故土的深情:“那些日子那些气息/你把它们放在桌上/挂在墙上/它们又都住在你的心里”,而“一群和你一样/有着黑眼睛黄皮肤/携带着丝绸之路愿望的人/让你的潮湿的心/再一次波涛汹涌",则将个人的乡愁升华为文明传承的使命感。
王海霞的丝路书写,始终保持着文化自觉与平等对话的姿态。《弗拉明戈》中,她描写这种西班牙传统舞蹈时,没有停留于表面的热烈,而是深入其精神内核:“捆绑双手/眸子里的湖/波澜起伏/热烈奔放无奈忧伤/生与死/踢踏出绝唱/爱就爱得无所顾忌/爱丢了/就让鲜血染红玫瑰”。诗人在“热烈奔放”与“无奈忧伤”的对比中,发现了弗拉明戈与中国文化中“爱之深、痛之切”的共通情感,而“我嘴巴喊着欧嘞/身体却冰凉窒息”的描写,则坦诚地展现了不同文化相遇时的碰撞与不适,这种坦诚正是平等对话的前提。
更值得关注的是,诗人善于将个人体验转化为文明对话的隐喻。《青菜》中,这种转化尤为精妙:“到欧洲第七天/我想青菜/我只想说我想青菜/就这样想到流泪/昨天/从电影人故居回来/我愈发想/想妈妈做的饭/想她炒的青菜/想我家门前的菜园子/四月/豌豆青青 韭菜青青 青笋青青/青菜上有七彩的阳光”。“青菜”这一极具中国乡土气息的意象,在此成为文化身份的象征,而“在马德里/我想青菜/我想青菜/我想在橄榄树下/种青青的青菜”的愿望,则巧妙地表达了不同文明和谐共生的理想——正如橄榄树下可以种青菜,西方文明的土壤中也能生长出中华文化的新苗。
从长安到西域,从伊比利亚到俄罗斯,王海霞的丝路诗歌构建了一个多元共生的精神世界。《每一朵云都有名字》中,她以云为喻,道出了文明对话的本质:“每一朵云都有名字/她们聚集在天空/等着妈妈的呼唤/她们一贯如此地素雅/使天空的湛蓝/愈加湛蓝……不管是叫作长安的云朵/还是叫作莫斯科的云朵/都住在天空/都是天空的孩子”。这种将不同文明比作“天空的孩子”的比喻,打破了文明优劣论的迷思,在“团结就是力量/洁白者不希望污染”的朴素愿望中,展现了诗人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刻理解。
三、诗意哲思:在万物中照见生命本质
王海霞的诗歌不仅有地域的广度和文明的深度,更有思想的高度。她善于从日常事物与历史遗迹中提炼生命的哲思,在古今对话中探寻存在的本质,其思想如蓝田美玉般温润通透,又如丝路霞光般辽阔深远,既扎根于具体的生命体验,又超越了个体的局限,在有限的意象中蕴含着无限的思考空间。
《长信宫灯》中,诗人通过一件文物展开对历史与人性的思考:“剥开层层黏湿的土/蓝蓝的天映入你的眼帘/多久了你没有看到过星星/还有和星星一起做过的那个梦/摇曳的夜里/你把长长的寂寞叫醒/那些关于权利/关于礼法 关于宫斗/那些关于懂与不懂/夜灯泛出的黄色里/裹着黑色的狰狞”。诗人没有简单批判历史的黑暗,而是在“把不快藏进舞动的衣袖/清明依旧”的描写中,发现了人性的坚韧——即使在“黑色的狰狞”中,依然有“清明”的光芒。最终,诗人以“有一种永恒存在/那就是长信”收束全诗,将“长信”这一宫灯的名称升华为“诚信”的象征,在历史的尘埃中提炼出超越时空的人性光辉。
《我是鱼》则通过鱼的视角,探讨了记忆与存在的关系:“谁说我没有记忆/七秒就是一辈子/只留下所有的美所有的好”。这种对“七秒记忆”的诗意解读,打破了人们对遗忘的恐惧——鱼的“七秒记忆”不是缺陷,而是一种智慧,它让人“只留下所有的美所有的好”,在有限的生命中专注于当下的美好。诗人进一步写道:“在长安/在一个叫半坡的地方/忘不了/一个赤着脚/披散着长长头发的姑娘”,将鱼的记忆与半坡文化相勾连,暗示着这种专注于美好的智慧,早已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
王海霞的哲思常常带着禅意的通透。《优昙婆罗花》中,她写道:“不是三千年开一次/绝不是/每天你都在开/只是开给能看到的人/就像/很多人/和他们很熟悉/却不相识”。这里的“优昙婆罗花”象征着生命中的美好与真理,诗人认为它们并非遥不可及,而是“每天都在开”,只是需要有“能看到的人”——这种“看见”不是视觉上的,而是心灵上的觉知。正如诗中所写:“等在等的地方/无论在哪里/都会遇见/一回头/哎/原来是你”,在不经意的相遇中,蕴含着生命的机缘与智慧。
《和一棵树对视》则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们之间有一种暗号/当我见到你后/我就知道/当灵魂和灵魂相遇时/体内的所有开关/都流露出一种欣喜/相看两不厌/似曾脉脉在血管里/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这种“物我相融”的境界,超越了简单的环保理念,上升到生命共同体的哲学高度——树与诗人不仅是“前世今生”的轮回,更是“灵魂和灵魂相遇”的伙伴。诗人进一步写道:“当你以年轮/告知我/所有的惦记/我就用年龄来回报你/不不不/我就用一双手,我就用一双手/认真地回忆你”,这种“回忆”不是简单的怀念,而是对生命传承的自觉担当,在触摸树的年轮中,感受到时间的厚重与生命的延续。
在《让时光静静流过》这一辑中,诗人将哲思投向时间与岁月。《一片落叶》中,她由落叶想到患老年痴呆的父亲:“一片落叶回不去/回不去的眼泪/挂在腮边”。这种对衰老与遗忘的描写,没有沉溺于悲伤,而是在“爸的眼神明亮神清气闲”的回忆中,发现了时间无法磨灭的生命光辉——即使记忆消逝,父亲曾经的“明亮眼神”依然是照亮诗人生命的光芒。《小纸条》则通过一张丢失的纸条,探讨了遗憾与珍惜的关系:“那张纸条 已经找不见了/找不见的 还有陈先生/那是一张报纸的缝隙/缝隙的留白处/先生留着他家的电话号码……总以为/等我有时间再去看望”。这种“来不及”的遗憾,最终转化为一种生命的警醒:“有一些事情赶紧去做/有一些人赶紧去看望”,在时间的不可逆中,领悟到珍惜当下的重要性。
王海霞的诗意哲思,始终扎根于具体的生命体验,既不玄奥也不空洞。无论是《长信宫灯》中对历史的回望,还是《我是鱼》中对存在的思考;无论是《优昙婆罗花》中对觉知的领悟,还是《一片落叶》中对岁月的感慨,她的思想都如蓝田美玉般,在生活的打磨中愈发温润,又如丝路霞光般,在文明的映照下愈加璀璨,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既扎根大地又仰望星空的生活智慧。
四、艺术匠心:传统与现代交融的诗意创造
王海霞的诗歌在艺术上独树一帜,她将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美与现代诗歌的自由美相融合,在语言、意象、结构等方面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她的诗如蓝田美玉的雕琢,既保留着自然的质朴,又蕴含着匠心的精妙;又如丝路霞光的变幻,既有着传统的底色,又焕发着现代的光彩,在古今诗艺的对话中,创造出独有的艺术魅力。
在语言上,王海霞追求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本色之美。著名作家孔明评价她:“质本洁来还洁去,本色也。”“她吟诗,像她说话;她说话,就像她吟诗,都透着生活的实在,都透着生活的禅。”这种“本色创作”在《淳风观》中体现得尤为明显:“相信了然/相信一只鸟儿的徘徊/在长安 在樊川 在淳风观/笑声 鸟鸣 埙音/让这个没有雨的夏天/清凉地沁入记忆”。诗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在“笑声、鸟鸣、埙音”的白描中,营造出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境,让“清凉”不仅是夏天的体感,更是心灵的状态。
但这种“本色”并非简单的直白,而是大巧若拙的凝练。《大雁塔》中:“那只雁/那只被葬了的雁/心底装满良善/相通的一念/让世间知道情义是多么地不凡”。诗人以“那只雁”的意象,浓缩了大雁塔的历史传说与精神内涵——“心底装满良善”既指雁的品性,也指唐僧取经的初心,更指人与人之间“相通的一念”,短短几句,便将建筑、历史、人性融为一体,语言看似朴素,实则字字千钧。
在意象的运用上,王海霞善于将传统意象进行现代转译,赋予其新的生命力。《银杏树》中,她对王维辋川诗意的化用颇见匠心:“王维的辋川/辋川的王维/蓝田/把一片天变得纯净湛蓝/把自己变成一片树叶/寻找秋天/寻找那个儒雅的少年/往事如风/禅音从心底袅袅升起”。诗人没有直接引用王维的诗句,而是将“银杏树”作为与王维对话的媒介——“把自己变成一片树叶”,在树叶的“葱茏”与“澄净”中,既呼应了王维“明月松间照”的禅意,又融入了当代人对生命历程的感悟,让传统意境自然过渡到现代情感。
在结构上,王海霞的诗歌兼具复沓的韵律美与跳跃的张力美。《家住蓝田》采用“一咏三叹”的结构,以“没有谁家的地/像我家的田”反复咏唱,每一次重复都增加新的内涵——从“种出美玉”到“让历史的脚步放慢”,再到“让诗意尽情蔓延”,层层递进地展现蓝田的自然之美、历史之重与人文之厚,形成回环往复的音乐美。
而《丝路花雨》则展现出跳跃的思维张力:“从长安出发/带着使命和担当/一路向西向西/风餐露宿 飞沙走石/阻止不了前进的步伐/羌笛声声 柳枝依依/远飞的鸿雁捎去平安/大漠的孤烟 长河的落日/飞天把琵琶反弹/丝路的花雨撒向欧亚大陆人的心田”。诗歌从长安的出发写到途中的艰辛,从自然景观写到人文符号,从历史场景写到现实意义,意象之间看似跳跃,却以“丝路花雨”为核心意象贯穿始终,形成形散神聚的艺术效果。
王海霞对意象的跨界融合更显创造性。《长信宫灯》中,“青铜冷”与“温暖的心”形成强烈对比:“夜灯泛出的黄色里/裹着黑色的狰狞/把不快藏进舞动的衣袖/清明依旧/是你相信了我/还是我相信了你/就这样不离不弃/承诺着承诺/相伴着相依/不惧怕黑黑的夜/点亮温暖的心”。文物的冰冷与人性的温暖、历史的黑暗与信念的光明,在诗中相互碰撞又相互融合,使“长信宫灯”不仅是一件历史文物,更成为穿越时空的精神象征。
《弗拉明戈》中,她将西班牙舞蹈的热烈与东方人的内敛并置:“捆绑双手/眸子里的湖/波澜起伏/热烈奔放无奈忧伤/生与死/踢踏出绝唱/爱就爱得无所顾忌/爱丢了/就让鲜血染红玫瑰/纯粹的卡门/吉他手蓝色的眼睛里有泪/我嘴巴喊着欧嘞/身体却冰凉窒息”。“热烈奔放”的弗拉明戈与“身体冰凉窒息”的诗人形成张力,这种张力恰恰展现了不同文化相遇时的真实状态——既有被对方吸引的冲动,又有保持自身特质的矜持,而这种矛盾最终在“爱”的共通情感中得到溶解。
从语言的质朴到意象的创新,从结构的复沓到思维的跳跃,王海霞的诗歌艺术如同一颗经过精心雕琢的蓝田美玉,既保留着自然的本真,又闪耀着匠心的光芒。她不刻意追求技巧的炫耀,而是让艺术形式自然服务于情感表达与思想传达,正如她在《行走以我喜欢的模样》中所写:“和自己的内心商量/行走的姿态/以我喜欢的模样”,她的诗歌艺术,正是这种“以我喜欢的模样”的自然流露,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处,开辟出一片独特的诗美天地。
结语:美玉与霞光交织的精神图谱
王海霞的诗歌,是一幅由蓝田美玉与丝路霞光交织而成的精神图谱。在这幅图谱中,蓝田的每一块石头都镌刻着历史的印记,丝路的每一缕霞光都承载着文明的对话,而诗人则以一颗赤子之心,将这些印记与对话转化为动人的诗句,在连通古今、跨越洲际的精神漫游中,完成了对生命意义与文明价值的深刻追问。
从白鹿原的槐花到罗卡角的海风,从水陆庵的蜡梅到莫斯科的白桦林,她的诗始终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善意,正如她在《带着诗歌去旅行》中所写:“带着我的诗歌/带着明亮的眼睛/走丝绸之路到莫斯科”。这种“明亮的眼睛”,让她既能在蓝田的泥土中看见文明的根脉,也能在丝路的风沙中发现人类的共性,在地域与世界、传统与现代、个体与人类的张力中,构建了一个充满温度与智慧的诗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蓝田美玉的温润与丝路霞光的辽阔相互映照,共同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与开放、坚守与包容的中国故事。王海霞以她的诗歌证明,真正的文化自信,不在于对传统的固守,而在于以开放的心态让传统与现代对话、与世界对话;真正的文明传播,也不在于强势的输出,而在于以真诚的情感寻找人类的共通桥梁。正如蓝田美玉需要阳光才能焕发光彩,丝绸之路需要文明对话才能绵延不绝。王海霞的诗歌,正是这样一束连接过去与未来、东方与西方的精神纽带,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流淌着永恒的魅力。
【评论员简介】
陈东林:学者、诗人、教授,大雷霆诗歌流派创始人,中国工信部高级职称原资深评委,红学批评家,唐诗宋词专家,唐诗之路国际诗歌学会副主席,首届国际王维诗歌节金奖获得者,“诗与远方”国际华文诗歌大赛金奖获得者。丝路文化院评委会主任,江苏省南社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