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岸踱步 (散文)
◎红榜作家 陈一龙
摄影 魏久明
一轮朝阳从长江奔向大海的吻合处冉冉升起,明亮是这个季节隆盛的标签。而清新的五月风湿润、熨帖、自由、浩荡,轻抚大地的每一块肌肤,诱惑山脉河流湖泊丘岗田畴嬗变……
广袤的原野飘扬“呼啦啦”的宽大风衣,绿底缎面竞相生长出各种草木、缀着各色花朵:五月的芦苇鲜嫩翠绿,尽情地舒展宽大的叶片,一味地摇曳,一群群白鹭在江面激愤地鸣叫;一堆堆红蓼草在江滩、沟河边生长,等待秋风乍起,收获一丝丝秋凉;艾草在荒芜地自然蓬勃,时时寄托半缕相思半缕情怀;菖蒲在水边肆意,与智者共浴,将一世的繁华献给水神及匍匐于地的子民。
江海湖泊,河沟港汊,用多样的形式回应自然之魂,生死是不是悖逆的伪命题?
一蓬蓬酢浆草开着倒垂的稀落的小花儿;三角梅如一簇簇火烧云般的色彩格外耀眼;倒是铃铛花低调地吹着喇叭;鸢尾草、芭蕉、睡莲、月见草、虞美人、蔷薇在芬芳中绽放,香色诱人……而院落处开满枝头的浓郁的栀子花,是时令为寻常百姓家点缀在额头的“红豆沙”。
世间一切都蕴藏在自然的灵魂里,遇雨露、遇清风、遇光明而意气风发。不知是在那个夜晚,星星月亮、花草树木、禽兽虫鱼,包括我们自己都在雾化虚无,怪异突变。
长江边因有一位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的出生地、成仁处而“名声鹊起”,在时光的熬煮中沉淀出民俗的淳浆,端午祭祀。其实,我们的文字所记、画笔所描、和乐所奏、目之所及……都是在为厚重的五月献礼。
乙巳年端午,我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风雨细腻缠绵。突然想起小镇紧依的长江及长江精灵、“微笑天使”白鱀豚来了。曾经的白鱀豚出没在长江风波里,那是它诗意的“田园”。宇宙洪荒,智慧加速,为什么白鱀豚渐渐消失了昔日姣美、敏捷、灵动的形态?为什么哭瞎了眼、绝望地哀鸣?为什么上帝也拯救不了“活化石”白鱀豚灭亡的命运呢!对自然的索取,人类尽显贪婪本性,用无知的心,唯利的刀刃,绞杀一个个白鱀豚,最后人工救治存活了23年的“琪琪”——这长江最后的诗行,在人工水域囚禁了二十三年孤寂岁月,最终也化作解剖刀下被展览的亡语。那曾经划破激流的完美弧线,被永恒地钉死在福尔马林溶液的冷光里,成为博物馆深处一具昂贵的、失声的证词!人类用赞叹抚平其灭绝的深渊,这温柔的亵渎,何其冰凉!
大海辽阔是白鱀豚向往的地方;长江万里必是白鱀豚思念的温床。如果有奇迹,白鱀豚还能在母亲温暖的胸膛畅游,维系着古今生物同进化的局面,该是多好啊!
然而,在这浑浊的奔流里,白鱀豚漂泊的亡魂,可曾撞见屈子沉江的佩环?不!屈子投身的是家国破碎的激愤,他的魂魄早随《天问》的诘音穿透了云霄。而白鱀豚的流亡,却无声沉坠于人类欲望铸就的铜墙铁壁之下——那已容不下一抹素白生灵苟活的江域,哪还是“沧浪之水清兮”?分明是溺毙了万千神迹的坟茔!
太阳穿透迷雾,长江滚滚东去,奔流不息,不舍昼夜。
长江是雄浑激荡豪迈的生命体,承载太多我们民族的欣荣苦难。长江刀鱼摇着扁平的长尾重新回归;晶莹剔透的银鱼仍在湖泊徘徊;江豚,那憨钝的遗民,在钢铁螺旋桨织就的夺命之网间惊惶游弋,每一次艰难浮首喷出的水汽,都似一声短促的、被江风撕碎的喘息——那曾被视为自由的呼吸,已沦为偷来的片刻心跳!河豚鼓起膨胀的气囊、竖起尖刺,扮着怪相刷一把流量;中华鲟在长江里艰难地洄游,寻找适者生存的砝码……
我做了一个奇异的梦:那年那月那天那时,紫微高照,屈原降生在楚国丹阳秭归的万山峻岭之地,饱读诗书,心怀庙堂之志,后走出深山入世,激昂担义,追寻明君贤臣的政治抱负。因郢都沦陷,排挤外放,只好肩负行囊,仗剑骑麋鹿,清微出世,行走在江畔阡陌间,心生郁愤,投汨罗江往生,回归浩渺的大海是智者乐水的至高境界。
仁者乐山。屈原的精神世界里有如青山的巍峨;有如水润万物的德道。
在长江的图腾符号里,生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闭环。
雄浑的长江穿过跌宕起伏的群山,云蒸霞蔚,千姿百态;奇峰峭壁,怪石嵯峨。千回百转、清幽秀色。而长江源远流长,浩浩汤汤。江中激流险滩,礁石林立。江水汹涌磅礴,气吞万里。
出山的屈原,如昭昭日月,魂灵犹存;出水的白鱀豚,灭绝的故事里叙述多含辛酸,警示我们:生态脆弱,保护母亲河——长江是我们肩上的责任。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
白鱀豚是灵动的长江精灵。屈原时代,先人们自豪地向我们娓娓道来“唯有长江天际流”的自然景观;讲那“水中熊猫”白鱀豚在优渥地栖息;讲那“四不像”麋鹿食草逐水的天性;讲那坐在渔家喝味道最为鲜美的河豚汤;把江岸滩涂飘洒的雪白芦苇花讲得那么地绘声绘色。
龙舟竞渡,香粽软糯,艾香悠悠,菖蒲禅意……长江不再“哭泣”!
往后啊,我们将向后人讲述什么?用沾满粽叶香的手指,指点博物馆里无言的遗蜕?还是在龙舟竞渡的喧腾鼓点下,默想那消失在漩涡深处的素白身影?端午雨缠绵如诉,万物之灵游移不定。唯有长江——那道刻满挽歌的巨大碑石,它的呜咽,将永远在灵魂所能抵达的最幽暗处,沉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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