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筷(别乡)
作者:那寒
熟睡的街邻啊,我从新修的公路源上而入。
故地的街道没有一间旧木房子、街面没青石板坑凹,踩不出乡愁的节奏。
旧宅推平新建楼房多年易主姓氏名谁?我行走水泥路面,没有青石回音幽扬。
熟睡的街邻啊,睡熟中的街邻。新修的城隍庙巴掌大谁主持,望不见里面庙门紧闭。
当年庙前的小树成了参天槐树,槐树前方不远是我宅址。
熟睡的街邻,只有寂静无声不会惊扰甜梦香。
(儿时的隍庙石彻木楼瓦楼,庙前的土坝是我与发小玩戏的地方。
不舒服头痛回家,告之妈妈知晓
妈妈就会一碗清水三支筷子,念叨众神众鬼名字。
筷子轻轻往我身上拍、从头至脚周身轻轻拍。
喊到的哪个鬼怪都会应。随后一碗水饭反手倒、几张纸钱烧,病痛就会去。)
我在旧宅街面站了很久,易主的人家与我从未见过面,不知楼下有人站立很久更不知我是谁。
太多的心痛止于叹息,太多无奈始于心痛。
同街翻建的文昌宫龟缩那里。同镇的府衙门不见了痕迹。
熟睡的街邻啊,都是我梦里的亲人。
回到发小家中,发小的母亲早起床。
我便开始不舒服、便开始头痛欲裂。
告之发小母亲,发小母亲便与我立筷
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话语,众鬼神都不应。
当喊到我父母的名字,筷儿似磁如铁紧紧的立。声声喊、声声立。
清早没有一点风的清晨,纸烛怎会围着我飞围着我动?翻絮环绕我哪个心最痛。
如此啊,当如此啊。我漂泊一生无所依依,它乡的魂兮作不了这里的山魈。
任何语言都苍白,任何珠儿都无力。
又是一个今日我将归去。这次的来,也算是来一次少一次。
拂晓车开得慢些,车特别慢。
顺江而下的凉风吻我面额知道我红布包有我父母坟前土。
昨夜的酒桌上为我践行的发小要我无事常回去看看,不论什么事常联系。
这一别,不知又何年。
渐老的身体啊,只晨别后的车中又次珠儿往下坠。
车至庙坝口呀,车至庙坝口。多想到庙坝街上走一遭,街上走一走。街上有我结发妻啊、有另嫁他人的结发妻。
祝福她无病无灾幸福,多年的从不联系恕不了谁,就当彼此已死。只是旧春风里的相识。
车至豆沙关呀,车至豆沙关。观景亭外僰悬棺。
风中南望啊,不知哪里痛。
车至盐津坡啊,车下盐津坡。当年年少的骑行,身后有人喊我小阿哥。
车至水富县啊,车过水富县。这去天涯雁,不知何时返。
车儿一直北呀,车儿一直北。携得坟前土,停车南望,声泪俱下往下跪......携得坟前土护胸口,伴我一直北。
2025年7月18日。
以乡愁为骨,以思念为魂——评那寒《立筷(别乡)》
那寒的《立筷(别乡)》是一首浸满乡愁与思念的深情之作,诗人以归乡之旅为线索,用细腻的笔触串联起故地变迁、亲情记忆与漂泊怅惘,在现实与过往的交织中,写尽了时光流逝里的无奈与灵魂深处的羁绊。
故地变迁:乡愁的破碎与寻踪
诗歌开篇便直击故地的“陌生化”——“新修的公路”“没有一间旧木房子”“街面没青石板坑凹”,曾经承载乡愁的物理载体在时代更迭中消失殆尽。旧宅易主、城隍庙“巴掌大”、文昌宫“龟缩”、府衙门“不见痕迹”,一连串意象的堆叠,勾勒出故乡在岁月中的变形。诗人行走在水泥路面上“没有青石回音幽扬”,不仅是感官体验的失落,更是精神依托的断裂。这种“物非人也非”的错位,为全诗奠定了“心痛止于叹息”的伤感基调。
立筷仪式:亲情的密码与回响
“立筷”是贯穿全诗的核心意象,也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情感枢纽。诗中括号内的回忆段落,细腻还原了儿时母亲立筷驱病的场景:“一碗清水三支筷子”“念叨众神众鬼名字”“轻轻往我身上拍”,简单的仪式里藏着母亲的爱与乡土的信仰。而多年后在发小家中,发小母亲的“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话语”却再难唤动鬼神,直到喊出父母名字时,筷子“似磁如铁紧紧的立”。这强烈的对比,将思念具象化为“筷儿直立”的奇迹,父母的缺席与爱之永恒在此刻碰撞,让“纸烛环绕”的异象都成了心痛的注脚——所谓乡愁,终究是对逝去亲人最深的眷恋。
离别絮语:漂泊的宿命与牵挂
诗歌后半段以归途为线,将情感推向高潮。“车至庙坝口”“车至豆沙关”“车至盐津坡”“车过水富县”,地名的铺陈如车轮碾过记忆,每一站都藏着一段往事:结发妻的“另嫁他人”、年少时的“小阿哥”称呼、天涯漂泊的迷茫。诗人带着“父母坟前土”北行,红布包中的乡土既是慰藉,也是枷锁——“它乡的魂兮作不了这里的山魈”,道尽漂泊者“无所依依”的宿命。发小“常回去看看”的叮嘱与“不知又何年”的叹息形成张力,而“停车南望,声泪俱下往下跪”的终章,将对故乡、亲人、过往的所有情感浓缩为一声无言的叩拜,沉重得让“任何语言都苍白”。
全诗以口语化的表达承载深沉的情感,故乡的物、亲人的影、仪式的魂在时空里交错,立起的筷子是亲情的图腾,变迁的故地是时代的注脚,而诗人始终是那个“漂泊一生无所依依”的归人。在“来一次少一次”的感叹中,乡愁不再是浪漫的怀想,而是带着疼痛的生命印记,在每一次离别与回望中,叩击着每个游子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