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洋峰桥边的童年
作者:洪国忠
暑假又至,望着窗外嬉戏的孩童,我这六十余岁的老者不禁莞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带回那个缺衣少食却充满欢笑的年代。
记得七八岁时,家中米缸虽有几粒米,母亲却常为无柴烧饭发愁。于是我这个顽童便被赶出门去砍柴。老洋峰人都记得,罐头厂商标上的洋峰桥,就是如今总场通往分场的这座水泥桥前身。当年那可是座五孔石拱桥,中间大拱两侧各有两个小拱,活脱脱是缩小版的赵州桥。县志记载,它与城南的惠政桥齐名,都是新干县的历史见证。
通往玻璃厂的小路两旁长满荆棘,是我们的"柴场"。梅雨时节,洪水漫过桥墩,未筑堤坝的田野顿成汪洋。被母亲赶出门的孩子们,总会不约而同地溜到桥边——那里简直是我们的水上乐园。二三十个光屁股小子在桥墩上跳水,我的"狗刨式"泳技就是那时练就的,后来在钱塘江开船时还派上大用场。
记得有回玩累了,大伙瘫在河滩上。不知哪个大孩子提议比"谁大",顿时笑倒一片。最绝的是有个机灵鬼,竟用泥巴做了个"模型"套上,那副得意模样,活像得胜的小公鸡。
夕阳西斜时,我们才想起砍柴的正事。荆棘丛里藏着最好的柴禾,也有长脚马蜂在埋伏着。伙伴会平有次挥刀砍柴,惊动了蜂窝,顿时被蜂群追得抱头鼠窜。那些马蜂像装了雷达,专往眼角、后颈叮。最后他扑通跳进河里,上岸时畚箕里只躺着几根可怜的柴禾。
回家路上,母亲的眼睛比马蜂还毒。她只需在我胳膊上一挠,河水泡出的白痕就出卖了一切。若是被蜂蜇了,第二天准肿成猪头。这时母亲就会翻出待客的鸡蛋,一声声"心肝宝贝"地哄着。疼痛顿时化作甜蜜,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困顿岁月里最奢侈的疼爱。
六十载光阴如桥下流水,带走了石拱桥,冲淡了贫苦记忆,却把那些湿漉漉的欢笑声永远留在了洋峰桥畔。如今每当我走过这座水泥桥,仿佛还能看见一群光脚丫的孩子,正从青石桥栏上一跃而下,溅起满河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