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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3月我从援越抗美战场归来,重回老厂——天津市电梯厂工作。那些年精兵简政,厂革委会下仅设一室三组,分别是办公室、政工组、生产组和后勤组。我被分配到政工组,主管宣传教育和理论学习。而这篇小文的主人公小周,他爸在生产组主管生产计划编制。我与小周他爸我们哥俩儿脾气秉性差不多,得空儿常聚在一起聊聊天儿,开开玩笑。记得那年,毛主席发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要准备打仗!”的号召。一时间各单位工农兵学商都将挖防空洞,远途拉练作为一时的重要工作。我们厂也不例外,多次组队由天津出发去河北省玉田县转上一圈,练练我们这帮人的铁脚板儿。拉练中,我与一车间樊福森书记、小周他爸等人晚上睡在一处。那天晚上,走了一天的路了,大家都累了,吃过晚饭,铺好了被褥,打盆热水烫烫脚,然后再爬上农民家那大通炕上休息。小周他爸烫脚时,我趁他不备,找了一把农村人扫炕用的条帚疙瘩塞进了他的被窝儿。那老哥烫完脚,倒了洗脚水,美滋滋地脱掉棉衣穿进被窝儿休息。谁知人刚一进被窝,那条帚疙瘩上的毛刺就扎了他的脚,他大叫一声,一骨碌儿爬了起来,嘴里嚷嚷着:“被窝儿里有东西,被窝儿里有东西!咋这么扎人呢?”,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掀开被子看,一撩被子,“啪!”地一声条帚疙瘩掉了出来。他冲着滿屋的人喊道:“谁放的?谁放的?”,大家见状,轰堂大笑。小周他爸猜到是我搞的恶作剧,冲着我直咧嘴。闹了一阵儿,大家才在笑声中睡了。
小周他爸身体不算太好,未老先衰,人还在壮年,却因一场急病儿去世了,让我们这帮老友深感痛惜!他去世后,我老伴曾与厂里一帮姐妹儿去他家安慰嫂夫人,嫂子对我老伴讲:小周他爸特爱干净,急病儿发作送上救护车时,他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尿裤了”。那老哥为人善良,要脸要面儿,很受厂里同事们的尊重。
从辈份上讲,小周算子侄辈,他见到我总会毕恭毕敬地喊我:“高伯!”。我把他也看成子侄,他如犯错,我会毫不留情地数落他一顿。但我们爷俩儿心中都明白这种关系缘于父一辈、子一辈的亲情。公司合资后,小周经不住外面一家看着效益挺好,又答应给他安排较高管理岗位的小企业的诱惑,辞职离开合资公司前往那家小企业发展。谁知那家企业如镜花水月,虽表面光鲜好看,但只能远观,不能近赏,真钻进去一看,才发觉上了大当!无奈,小周又跑了回来央求我重新录用他。我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说他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当儿戏!他红着脸跟我认错,一再表示:“高伯,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改掉自己好高骛远的坏毛病!”。我让他写了份检查,叮嘱下面又重新录用了他。后来,他工作表现还好,调往了外地分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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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年,我离开了人力资源部,改任特殊项目部长,由此工作轻松了很多,每日按老板们的安排打打杂儿,干点临时性的事务性工作。那天,老板派我送韓老弟去A分公司上任,调在A分公司任职的张老弟转至B分公司任职。这一接一送,内中细情按下不表。只说我到了A分公司后,又见到了小周。我们爷俩儿几年不见,从面相上看小周成熟多了,但精神上略显恍惚,有些疲惫。他那一双大眼睛不象以前那样喜庆明亮了,面容有些发黄而憔悴。我问他:“是不是太累呀?”,他回答我:“还好!您放心吧!”。我们爷俩儿又随便聊了聊闲白儿后,小周告辞离开了。后来的两天,韓、张二老弟忙着交接工作,我闲着沒事儿。恰巧A分公司的一位小分包商小清跑了来,他嚷嚷着要陪我到各处景点走走。那小清胖乎乎的,一身学生气儿,看得出他涉世不深,挺好结交。坐上小清的车,那小不点儿细心地给我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还告诉我他收藏的古玩文物和当地现代画家的画作。说心里话我觉得这小玩艺儿本分老实,给我印象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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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送韓、张两位老弟赴任的差事儿办完后我返回了天津。没过几天,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在公司内沸沸扬扬地传开了:A分公司小周在捅伤了一位小青年后自尽了!我的老天爷!前几天我还见过小周这宝贝儿,沒看出他有什么异常,怎么才一别几天就发生了这惊天大案呢?!事后,我听熟知案情的曹兄给我讲述了案件细情。小周早年结婚,夫妻恩爱,育有一子。前几年他调A分公司工作后,奈不住寂寞养了个小三儿。谁知这秘事不密,风声传到了他爱人那里。那侄媳妇闻讯立即带上儿子找到A地,要面见小三儿讨个说法。小周见媳妇找上门来,巧舌如簧般地辩解再三,终难压住媳妇的一腔怒火。随后小周迁怒报密人,他猜测告知侄媳妇秘情的就是我见过的那位小清。小周在媳妇面前先低头认错求饶,稳住了媳妇的情绪,带她们娘俩住入了小周住的宾舘楼上的房间。然后他急急忙忙地上街买了把尖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用电话喊那位平日与他交好以兄弟相称的小清。小清一听周哥有请,一路屁颠儿屁颠儿滿脸堆笑地跑了过来。小清进屋后,小周随手锁上了屋门,小清不知危险已经降临,他跑到床头柜前低头摆弄着小柜上的什么东西。小周两三步窜到小清身后,猛地抽出利刃,对准小清后背狂捅了下去,沒有任何防备的小清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小周捅伤小清后,悔恨交加、方寸全乱、人到难处、无力自拔。随后,他右手倒握利刃把手,左手撩起衣襟,对准自己的腹部狠狠地连捅三刀,刀刀鲜血喷溅屋舍,一片狼籍。这可怜的大侄子一时糊涂,先激情伤人,后又自残自绝地去了!在楼上安歇的小周媳妇长时间不见小周回来,遂下楼到小周房间查看,但见房门紧锁,呼喚无应,她连忙叫来服务员打开房门。门刚开了一条缝儿,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定睛看去,只见小周、小清两兄弟倒在血泊中。屋内床上、墙上、地面溅滿了血迹。吓得侄媳妇“妈呀!”一声瘫倒在地。一群人见状赶忙大呼小叫地报警、呼叫救护车。待警官、医护人员赶到时,小周早已没有了生命体症,而小清一丝气息尚存。医护人员赶紧将小清搭上救护车,急急火火地送往医院抢救,小清因救住及时才保住了性命。小周大难临头时,满怀悔恨地自责自怨、自觉无颜再见妻儿,恩断情绝地自我了断,结束了年轻的生命。他在离去的最后一刻猜疑、迁怒、残害他人,令人法指。他一了百了地走了,但留给亲人、朋友、同事们一大堆难解的迷团。他走前肯定是千思万想,难于自我救赎,愧对妻儿,愧对小三儿。他在黑暗与痛苦中挣扎,一步走错,步步都错,眼前无路想回头,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的自杀自绝自我了断何尝不是一种迟到的醒悟,迟到的自我宣判。这傻侄子走了,可恨也可怜!他留给侄媳妇娘俩儿,留给亲人、留给小清、留给小三儿的心里阴影恐怕一生一世也难以挥去!
小周事件令人三思。
一思,我们这些年是不是抓经济指标多了一些,而抓员工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特别是抓员工的遵纪守法、道德品质的教育少了一些。一些员工出了问题,犯了罪错,主因是他们自我约束不夠,法治观念淡簿造成的,谁闯祸,谁担责,不容置疑。但我们也应看到改革开放后,大环境变了,国门大开,先进的管理技术进来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进来了,鱼龙混杂,沉渣泛起,稍不留神,坠入泥潭,难以自拔自救。这些危险,公司党政领导们要经常提个醒,经常开会说一说,讲一讲,让正气深入人心,让歪风邪气无处藏身。
二思,领导的模范作用、表率作用,会潜移默化地左右员工思想,影响他们站队。领导们不能自己光着身子做那些龌龊事,而让员工们管好自己的裤带。我看到过一些厂领导们出过的洋相。先是一位苦大仇深的老工人出身的革委会L主任白天阶级苦、民族恨地大道理常挂在嘴头儿上,晚上却与女流氓坏份子卿卿我我躺倒在小河边、柳树下,让自己的老部下率人抓了个现行。还有一位J书记讲起话来俨然是响当当的革命左派,那激进吓人的口号喊的震天响,红心表的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当他升任某大厂书记后不久就在二号桥桥洞下与某女鬼混,被巡逻执勤的民兵抓个正着。万望领导们悠着点儿,切记那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古训千真万确,当小心为妙。
三思,为人友常进忠言。我做为老一辈员工看着子侄辈的员工们成长起来,而晚辈的员工们平时哥们儿、姐们儿之间关系不错,大家都应做忠言逆耳的挚友,多敲敲边鼓,敲敲警钟,无须讲太多的革命大道理,讲讲人情事故,讲讲天地轮回、因果报应,头上三尺有神明,也很不错。我们最怕的是员工中那些不信鬼,不信神,不信邪,不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只信钱、信色的那群人,他们猖狂起来,天昏地暗,毁人毁家。我们的上辈人沒有什么高深的文化,他 (她) 们用朴素的家教语言、伦理常识教人行善,教人懂得仁义礼智信,分清真善美与假恶丑。骂了千年的陈士美、张继保、王魁之流,稍不注意他们就会借尸还魂,祸害人间!大家都要小心!希望员工们要勇作社会的净化器和消毒剂,保持我们公司那风清气爽的政治环境,您说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