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得起似水流年
——那些繁衍在乡村的花草
小鸟的喧闹,春雨的霏霏,煦暖的风儿,燎原满眼的春色。在乡下,各色的花儿草儿,成为春天这个季节的恩宠。
一丛丛,一簇簇,或红或绿,或艳丽,或淡雅,不约而至。这繁茂的景象,这燎原的速度,简直可以用“燃烧”二字形容,也会一下子让人想起一位诗人曾说过的四个字:花开得意。
桃花常常被人们视为春天的第一意象,那是因为桃花在早春开放的缘故。“千朵浓芳绮树斜,一枝枝缀乱云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此时的桃花,洇染红晕,香气馥郁。据粗懂文墨的老人们说,桃花开的时候总会下些雨,像是谁为了怜惜这瞬间美丽而流下的眼泪,故称作“桃花雨”。细细密密的雨丝,难免会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或一丝淡淡的忧愁来。
梨花向来就是诗人、词人们笔下的宠物。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写尽了梨花的强势;“梨花白雪香”“梨花千树雪”等诗句,读在嘴边,便能想象出一种诗意的美。尤难能可贵的是,梨花还具有英雄的气质。前苏联在二战时期有首著名的歌曲《喀秋莎》,其中有这样的歌词:“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战争的残酷,是何等的悲壮?然而,年轻的女孩喀秋莎面对开遍天涯的梨花,没有“粉痕白露春含泪”,而是怀有一颗保家卫国的豪情。这是何等的青春美丽,何等的热情奔放?
在田野、在河畔、在山巅,开的最宠辱不惊的要数人们最常见的野花野草了。野花野草是个人丁兴盛的望族:蒲公英、野艾、香蒲、芨芨草、马齿苋……到处都是,随处可见,浓茂的让人分辨不清它们的性别,更不甚清楚它们属于哪个门派(门、科、属、种)。草儿们的性格也大大咧咧,没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给自己分类,也不想把自己的生长的地界划分得那么详细明白。它们喜欢哪里,就扎根在哪里,蓬蓬勃勃在哪里生长。也许左边是一簇簇苦菜,右边就是灰灰菜。在它们心中只有一个意愿:只要自己和伙伴们活得自在开心就行。
草木有情。美国女画家乔治亚·奥基夫说过:没有人真正去看过一朵花。正是由于女画家喜欢亲近甚至有些痴迷于花,她画出的那些大朵大朵的花让她名声大振。白天,奥基夫独自一人去山间寻找可入画的花木,后来在园子里亲自种植;夜晚,一个人坐在屋顶看星空。她说,面对花木作画,常常与花木交谈,便与花木有了很深的感情。一旦暴雨狂风的天气,她就产生了心灵感应,树木花草在暴风雨中的摇摆呼号,通过一种无形的信号传到她体内,草木们是不是在受难?能不能抵抗一场狂风?这都让她揪心。有一次奥基夫突觉耳根发烫,她赶到森林里,一场冲天山火爆发了,望着燃烧的草木,她泪如泉涌。
也想起了多年前读过的张爱玲描写玉兰的词句:“花园里唯一的树木是高大的白玉兰,开着极大的花,像污秽的白手帕,又像废纸,抛在那里,被遗忘了,大白花一年开到头。从来没有那样邋遢丧气的花。”现在读来仍触目惊心。对“点破银花玉雪香”“隔阑轻解白霓裳”的白玉兰,为什么张爱玲如此的讨厌?原来有段时间,张爱玲被父亲禁锢在旧宅子里,满眼看到的只是这有限的风景。那怪白落梅说“玉兰本无辜,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开在她的窗前”。这正好照应了林清玄《学看花》里的话语:“普通人看花,聚精会神,将自己的精气神,都倾泄到花上去了;会看花的人,只是半觑着眼,似似乎乎的,反将花的精气神,吸收到自己身中来了。”
还是这个张爱玲,有句经典的名言,爱情经得起平淡。我想,不仅仅是爱情,人生亦当如此。过往的岁月,一如花草的四季,有靓丽鲜艳的一面,也有残败不堪的瞬间;既有人们呼唤雀跃的盛典,亦有惘然落寞的黯淡。这些都是人生常情,虽流经似水流年,历经千年繁华,洗尽一身铅华,终是回归初时的宁静——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