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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章回小说——《津津有味的金瓶梅》
作者/杜永脉(少陵堂)
(十二) 林科长
家庭关系那根紧绷的弦,在林薇的“迂回斗争”下,总算松缓了些许。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像给她的心田注入了活水。她不再只是那个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挣扎的儿媳,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她要在这片丈夫的故土,也是她如今的家园,扎下自己的根,做出点响动来。
于是,林薇捧起了久违的书本,在无数个哄睡孩子后的深夜里,台灯成了她最忠实的伙伴。研究生时期的底子还在,加上一股子证明自己的韧劲,以及那份在家庭“迂回斗争”中磨炼出的沉稳和策略性思维,她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成功“上岸”,考进了宿迁市的商务局。
林薇今天要到商务局报到,防止领导误解,她早早地来到商务局业务科门口椅子上坐等了。看了看手机,时间距离规定打卡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一位搞清洁的阿姨,推开了眼前这道科长办公室的门。“呦,金科长您早!”
门一直是虚掩着的,这么一推开,里面灯光把屋内一切都敞露在林薇眼里。
金科长,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坐在他那张宽大、沉实的办公桌后头,并不显山露水。头发纹丝不乱地归拢于顶上,鬓角染着几缕霜痕,倒更添几分稳重的分量。他身着一身藏青西装,熨帖得一丝皱褶也无,领口袖口洁净如新。林薇与金科长打交道后才知道,这都是金科长的习惯,如同他经手的那些文件,容不得半点差池。
没经清洁阿姨清理,办公室已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他面前一杯清茶,茶汤澄澈见底,袅袅地散着几丝热气。他端起杯,不疾不徐,送到唇边,只浅浅啜饮一口,便稳稳又放回原处,杯底与桌面相触,悄无声息。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是圆润干净,透着一股常年谨慎的痕迹。
就连清洁工推门进入,亦或是后来林薇工作中请示,或汇报,或是带着些棘手的难题。金科长并不会立刻抬眼,只等那脚步在桌前停稳,方才缓缓抬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沉静,像两泓深潭。他听人说话时,微微侧首,眼神专注地落在对方脸上,仿佛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进了他心里去。眉头极少蹙起,嘴角也绝少牵动,脸上是常年累月修炼出来的一种平静,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习惯性待来人言毕,他沉默片刻,那片刻的静默里,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算筹在无声拨动。随后,他才开口,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深思熟虑的文书。他点出关键,分析利害,条理分明,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提出的方案往往能四两拨千斤,将看似纠缠的乱麻梳理得条条顺畅。话不多,却句句落在实处,既解决了问题,又绝无半句落人口实的言辞。他签文件时,字迹工整方正,笔尖在纸页上沙沙划过,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笃定。待墨迹干透,他才将文件合拢,推至桌角该放的位置,一切复归原位。
林薇走了进去,躬身问好,但她突然心里一个机灵,“在哪儿见过?......”熟悉的面孔。
命运的齿轮转动,总带着点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办公桌后坐着的,正是金瓶梅给他说起的“照片中”父亲——金正国,金科长,局里的业务骨干,出了名的眼光犀利,人送外号“金老狐狸”。
金瓶梅从林薇的电话里得知这消息时,正在他那间光影流动的小屋里擦拭一台老相机,差点没把镜头盖掉地上。“啥?我爸?林薇?你的领导?”他挠挠头,心里头那点“跑”出来的惊讶,瞬间变成了对“世界真小”的感叹,还有点莫名的心虚,虽然他跟林薇都是清清白白,纯属“革命友谊”的那种。金正国,在一次到影像小屋“检查工作”时,“侦查”到几张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角度、同一个姑娘的照片,有点怀疑,经过“曲线救国”的盘问,得知,她是林薇——儿子的朋友。
金正国今天一见道真人,就认出了林薇,第一印象也远超出“儿子朋友”这个标签。这个新来的女同志,眼神清亮,举止干练,汇报工作时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更难得的是,她身上有股子沉得住气的劲儿,不像刚出校门的学生那么毛躁。尤其当她提到自己的语言优势,英语极好,还会些基础日语,听说一个将要对接日资企业考察团的项目时,并主动请缨参与,金正国那双阅人无数的“老狐狸”眼,特别的亮了一下。
林薇也没让金正国失望。她利用扎实的语言功底,接待日本考察团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不仅流畅地完成了翻译任务,更在洽谈中,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企业负责人对宿迁本地特色农产品的浓厚兴趣。她连夜整理资料,结合自己闲暇时在宿迁街巷的观察,提出了一份将本地酱鸭、黄狗猪头肉等特色食品进行现代化包装、打造高端伴手礼的方案,精准切中了日方寻求差异化地方产品的需求。
她的专业、细致和那份独特的“本地洞察力”,让金正国刮目相看。最终,在林薇的积极推动和局里同事的配合下,谈判桌上与日本某株式会社交手几个回合,这个项目便成功落地,为宿迁引来了实实在在的投资。林薇的名字,在商务局里不再是“金科长儿子那个朋友”,而是实打实的“小林”、“林科”,虽然还没正式任命,但大家心里有数,这么能干又漂亮的人,将来那个位置,跑不了!
工作占据了林薇大量的时间。她不再是那个,能随时溜达到金瓶梅影像小屋喝茶、吃酱鸭的闲散朋友了。但奇妙是,她和金瓶梅的见面频率,反而因为工作关系,无形中多了起来。
金瓶梅那间小屋,依旧是林薇在繁忙工作之余,一个喘口气、卸下“林科长”面具的港湾。有时是金正国顺口来一句,“小林,下班顺路帮我,把这份材料带给瓶梅那小子,他搞什么影像展要用。” 有时是林薇自己,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或应酬,感觉身心俱疲时,会下意识地拐进那条熟悉的老巷子,推开那扇木雕门。
小屋里的时间仿佛走得有些慢。酱鸭的香气,老相机的金属光泽,冲洗照片的药水味,还有金瓶梅那永远不紧不慢、也不用看着她、带着点木讷的招呼声,“来了?桌上有新买的酱鸭,尝尝?” 都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他们聊得最多的,反而不是工作。林薇在任何时候很有分寸感,聚会和闲暇都很少提局里具体事务,尤其涉及她领导金正国的,而金瓶梅新拍的照片,宿迁哪里又开了家有意思的小店,才是话题,要不就来个纯粹对着窗外发呆,各自喝杯茶,享受片刻的宁静。
友谊的边界,在这间酱鸭香弥漫的小屋里,清晰而顺和。 金瓶梅心里那点希冀,早已沉淀为一种单唯的、不掺杂质的关心和欣赏。他看着她眉宇间因工作而增添的自信和神采,由衷地为她高兴。林薇也珍惜这份难得的、不涉及家庭琐碎、不涉及职场竞争的友情。在金瓶梅面前,她无需做任何伪装,更无需“迂回”,可以只是那个喜欢吃酱鸭、会被一张好照片打动的林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