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章回小说——《津津有味的金瓶梅》

作者/杜永脉（少陵堂）

（十一） 迂回斗争

林薇的“迂回斗争”，悄然拉开了序幕。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公婆的要求一味应承，也没有直接顶撞爆发。她开始用一种更聪明、更“有据可依”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边界和需求。她向金瓶梅述说着她的“斗争”片段。

“权威”借力。当婆婆再次挑剔她做的菜“不正宗”、“没营养”时，林薇不再沉默或委屈解释。她笑眯眯地拿出手机，点开本地一个颇受中老年人欢迎的健康养生公众号，翻出一篇权威营养师写的文章，“妈，您看，专家说了，现在讲究饮食均衡多样化，光吃重油重盐的传统菜式，对爸的血压和您的关节都不好。我学着做点清淡营养的，也是为您二老健康着想呀！” 她还特意提到，“专家说”这样搭配能延年益寿。婆婆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白大褂的头像和“专家说营养”几个字，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硬是噎了回去。

“为家好”的包装。 周末，林薇不再被动地等着被安排去走亲戚。她会提前跟丈夫沟通，“老公，这周末我想带小宝去市里新开的儿童科技馆看看，听说对启发孩子思维特别好。你看现在社会竞争多激烈，孩子从小开阔眼界很重要。要不……，你跟爸妈说一声？等下周我们再去三姨家？” 她把“自己想看展”包装成了“为了孩子未来发展”。丈夫看着妻子认真的眼神，想到“孩子教育”，这个理由在他父母那里也站得住脚，犹豫了一下，竟然点头同意了。这小小的胜利，让林薇心头一振，胜算又有了一筹。

“法律”撑腰的底气。 最棘手的是经济问题，公婆总想干涉他们的“小家庭”开支，觉得林薇“乱花钱”。林薇没有争吵，而是在一个气氛还算融洽的晚饭后，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关于夫妻共同财产处置的法律条文摘要，当然，是简化易懂版，平心静气地说，“爸，妈，咱们是一家人，钱怎么花，肯定要商量着来。不过法律上也有规定，我和程彬......，”她说丈夫名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挣的钱，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我们有共同的支配权。我们也有自己的规划和预算，比如孩子的教育金，我们自己的养老储备，都在计划里。当然，孝敬您二老那是必须的，也都在预算内。咱们这样透明公开，也是为了这个家更长远、更安稳，您说是不是？” 她把“个人权利”包裹在“家庭长远稳定”的外衣下，还搬出了法律条文，尽管只是摘要，既表明了立场，又没撕破脸。公公婆婆看着那白纸黑字，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分开后几天里，金瓶梅后来电话里听到的，多数是林薇跟哪里学的，不时地会跟他这个“树洞”朋友分享些进展，听她讲这些“迂回战术”，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感慨，“你这招借力打力，用得炉火纯青啊！”

林薇在电话那头轻笑，“没办法，硬骨头啃不动，就得学会绕道走。底线不突破——孝顺的底线、夫妻感情的底线、法律的底线。但底线之上，该争的空间，一寸也不能让。 让了，我就真没了。现在这样，虽然累点，但至少……，‘呵呵’我能喘口气了，累了时能感觉到‘我’还在。”

变化是细微却真实的。丈夫似乎也察觉到妻子的不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生闷气”，而是会用更清晰、更“讲道理”的方式表达不满和需求。他开始意识到，所谓的“平衡”，不能总是牺牲妻子的感受去迁就父母的固有观念。他尝试着在父母面前，也稍微替林薇说几句话，虽然还很笨拙生硬，但这微小的转变，对林薇来说，已是莫大的慰藉。

再次光临金瓶梅的影像小屋，是在一个刚秋的午后。林薇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丈夫。

“老金，我又带程彬来尝尝你夸上天的酱鸭喽！”林薇笑容明媚，还带着俏皮，比运河边的花苞刚探头的桂花还要灿烂几分。她丈夫跟在后面，虽然还有些拘谨，但眼神是温和的。

小屋依旧飘着酱鸭香和老相纸的味道。金瓶梅热情地招呼着，切鸭子，泡茶。林薇兴致勃勃地给丈夫介绍墙上的照片，讲述着拍摄背后的故事，丈夫听着，偶尔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对妻子这份热爱的一丝欣赏。

聊到兴起，林薇指着窗边那张小桌，对丈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上次我心情特别差，就是坐在这儿，吃着老金的酱鸭，看着这些照片，才感觉活过来了点。人呐，总得有点自己的念想和空间，不然跟咸鱼有啥区别？对吧老金？”

金瓶梅连忙点头，“对对对，酱鸭要入味，人也得有自己的‘味儿’！”

丈夫看着妻子在光影里生动明媚的侧脸，又看看金瓶梅憨厚真诚的笑容，再想想最近家里那种少了些压抑、多了点微妙张力的“新气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拿起一块酱鸭放进嘴里，细细嚼着，然后点点头，“嗯，这鸭子……是挺香。你这小屋，也挺好。”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林薇和金瓶梅都听懂了。这是某种默许，某种对妻子保留“自我空间”的认可。

林薇转过头，对着金瓶梅眨眨眼，那眼神里有胜利的小小得意，有释然，更有一种经过“迂回斗争”后、守住底线也赢得些许空间的踏实感。金瓶梅看着她，眼角那点“泵”出来的希冀，此刻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欣慰。

家，是和谐与妥协的综合体。 林薇终于明白了，妥协不是无底线的退让，和谐也不是表面的粉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