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人心态录》之七

轮椅与爱神（上）

文/桑民强

杭州的西湖名胜荟萃，风光旖旎。我陪一位残疾青年到六公园去散散心，他刚失恋。他迷恋地久久望着四月桃红柳绿、春水荡漾的西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说:“我现在不那么痛苦了，真的，我们杭州人心烦时还有美丽绝伦的西子湖陪伴。”

命运莫名其妙地将灾难与痛苦摊到我们的残疾同胞身上。无数异样的眼睛和无数挂着嘲笑的嘴角围拢来，要看看他们是怎样过恋爱和婚姻这一关的。于是他们从异样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残疾，从嘲讽的脸色中感觉到恋爱与婚姻的艰难。

某商店的姚××容貌俏丽，举止高雅。但老天爷也不知怎搞的，竟让她右脚有那么一点点儿瘸，这一点点儿瘸搁在她的心上，就变成大大的不安。她与一位年轻的厂长在夜校邂逅，相互有了好感。终于有一天，英俊潇洒的他邀请她上自已家去。他的父母无法相信儿子会看不上时髦风流的未来媳妇而被这个身有残疾的女子勾了魂去，要亲眼见见她是怎样一位竞争者。小姚却故意失了约，自卑的心理终于在犹豫不决中占了上风。她怕俩老挑剔的目光，她自认是经不起挑剔的。他喜欢跳舞，而她自认无福享受这种轻漫的旋转。她甚至认为能认识他已是幸运，想得到他是自不量力。两年后的一次偶然相遇后她发现自已错了。那是个美丽的有点凄凉的黄昏，有一个声音艾艾地喚了她一声，竟是结了婚的他。她关切地问他日子过得好么，他淡淡地说:“混一天算一天。”而将一双怨艾的眼睛望定了她，原来他与妻子性格不合，经常争吵。

一次文娱晚会，我碰到一位文静秀气的残疾小伙子，他远离人群，孤零零的躲在角落里，像一只沉重的蜗牛，怯生生的，探不出触角。我早就听说他是某电器修理部的王××，手艺不错，人也挺诚挚。我问起他的个人问题，他低沉地说:“我们这种人，哪敢去想这些，想了也白搭，谁会稀罕。”他那忧愁的面容，令人同情。可他那畏缩的样子，又叫人可悲。笔者走访了二十几个残青，差不多都有这种自卑心理。

某无线电厂有位姓尚的男残青，向来乐观自信，为人热情，认识他的姑娘也不少，总让他帮这帮那的，可就是没谁想起他还个地道的光棍汉。他母亲通过曲折地试探，提心吊胆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平时和儿子最“热络”的姑娘身上时，她像突遭枪击，作鸟兽散。小尚并不心灰意冷，又通过朋友，从遥远的山村认识了一位少女。他想法为她找到了轻巧的工作，俩人一起相处了七个月，双方感到难舍难分。但自打少女从家乡返杭后，就默默掉泪，问后方知父母不允。原因很简单，不能嫁给一个双脚残疾的男人。少女执意和他好，母亲急了，一封信谎称祖母病危，将女儿骗了去。小尚苦苦等候，半个月，一个月过去了，泥牛入海无消息。七个月心血付之东流。

有的残疾人纵然过了结婚这一关，却要付出感情上难以忍受的折磨。夲市一家誉印社的头头肖××是位残青，他与一位端庄、善良的农村姑娘结婚后三年，从未到妻子的家乡去过一趟。爱面子的岳父母曾关照过，你俩结婚我们不阻拦，但不要回老家来给我们难堪。三年来都是妻子孤身一人回去探亲，村里人问起姑爷为何不同来，答:“他工作忙。”还有一位遭遇更惨，某福利厂的小朱也娶了位健全姑娘，由于他的那条“难看死了”的腿，女方亲戚都对他不甚热情。有次女方的侄儿举办婚宴，岳母吩咐女儿故意不通知他赴宴。他事后得知，颓唐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