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在盛夏
文/吴建国
夏天不热,还叫夏天吗?夏天最热在三伏。热得人时常汗流浃背,心烦意躁,寝食难安。
谚语曰: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记得小时候,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三伏大天,白日的太阳如一个大火球烘烤着人们,夜晚的空气似一个大蒸笼蒸煮着人们,偶尔刮来一缕小风,又像是火炉的鼓风机在助燃。身上的汗水是流了又流,衣衫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上是黏腻的,心情是烦躁的。
我们上课的教室是一排砖瓦平房,教室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非常的闷热,胳膊上流下的汗水穿过眉毛浸入眼帘,含盐的汗水蛰得眼睛看不清课本上的文字。
教室外的大槐树上、白杨树上、梧桐树上的知了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的嘶鸣着“热啊……热啊”的热恋着,树叶都耷拉着叶片,无精打采的蔫了吧唧。
父亲工作的军需被服厂,每一个生产车间里有200多名工人,几十排生产流水线传送带旁工人们趴在轰鸣的缝纫机上,紧张忙碌的在为解放军战士缝制军装。几乎每位工人的脖子上都搭着一条毛巾,要随时擦掉脸上、胳膊上流下的汗水,不能让军服上出现一滴汗渍。
闷热的车间里没有空调,房梁上吊挂着几台大风扇,每当气温升高到38度以上时,火热的太阳把瓦房顶都晒透了。这时就会启动给房瓦上淋水降温,青瓦上留下来的自来水冒着热气又从地面上蒸腾起来顺着敞开的窗户涌进车间,哗啦啦的流水声与缝纫机的轰鸣声交响在一起,暑天的热气与工人们的劳动热情交融在一起。
如果高温持续不降,工厂的后勤部门就会为工人们加工制作防暑降温的冰棍,送到每一个生产车间,每位工人能领到几支冰棍。冰棍的品种只有白糖的和豆沙的(糖精+自来水)。那么热的天,父亲舍不得吃,就叫家中还没上学的小妹去父亲的岗位上把冰棍拿回来。为了防止冰棍融化,父亲会把冰棍用毛巾裹着放进一个喝水的大搪瓷杯里。就这样,待我们下午放学后吃冰棍时,有时冰棍已融化成了水,但在火热的夏天能喝上一口凉丝丝的糖水,顿时就会感到从嘴到胃,到全身都是凉飕飕的舒服,爽快。吃完冰棍的小竹棍积攒起来就是我们最好的玩具。
我家的住房是一排军营式的砖瓦平房,每户面积约有十四平方米,一家几口蜗居生活。夏天的夜晚,房间闷热,蚊蝇猖獗,前半夜是很难睡实的,早上起床时,还能看到草席上都是一片汗渍。
由于住居环境逼仄,那时的夜晚,人们都选择睡在室外的空地上,水泥路面的马路上。一到傍晚,人们纷纷拿出家中的躺椅、座椅、小板凳、草凉席,或一些硬纸板去抢占睡觉的地方。
被烈日晒了一天的地面,虽然还是热乎乎的,但比起在家中要敞快得多了,偶尔再来一股小风吹在身上,既能驱赶蚊子的叮咬,身上也舒坦了许多。人们手中挥舞着形态各异的扇子,五马长枪的侃着八卦,若有人拿出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还可以美滋滋地听一段“八个样板戏”里高昂的唱腔,那身上流下的汗水就感到减少了许多。
我们坐在草席上眺望着苍穹,天空像一口黛青的大铁锅,满天的星斗像一锅正在爆炒的黄豆开着诱人的爆米花。月亮这时也热得不知躲在哪里去了,可能躲进广寒宫里了吧,正坐在桂花树下,喝着清凉的桂花酒,在和嫦娥、玉兔,享受着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的凉风。月亮有时凉快够了,就会带着几颗小星星在一阵清风中,在一朵朵白云里慢慢地穿行,风中就会传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到了后半夜,我们实在都困倦的不行了。这时,燥热的空气似乎也怯场了,减弱了。不!那是睡在地上的一排排横七竖八的躯体在养精蓄锐,迎接翌日盛夏的再次挑战;那一声声甜蜜的鼾声不但战胜了一个个、一年年的酷暑,还会去战胜岁月中所遇到的任何艰难困苦。
盛夏,不是苦夏。火热的淬炼才能百炼成钢。火热的夏天是生态的需要——植物生长需要,人类生存需要,这是一种万物和谐的有机统一和轮回。火热的夏天之后,植物会生长的更加繁茂。火热的年华,火热的岁月必将孕育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更加成熟壮大,生生不息。
为火热的夏天去唱一支赞歌吧。

田冲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