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已经又过去了50个日夜。
前两天回去,随手翻看电脑桌上的物件,不经意间看到了压在一摞书刊的最下面——有一本《农村医生知识手册》,泛黄的书页,蒙了一层灰尘,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轻咳了几声,信手拈来,有新的印记,可能是不久前的某个清晨,或是某个午后,老父亲因为某个小毛病,查找了其中的一个偏方什么的,有折痕,波浪线划着,标记了一些对我来说懵懂的符号。
其实,在阳二哥生病的近40年的日子里,他对二哥的病从一无所知到一知半解,再到成了良医。也从当时的大庸县人民医院,转战到衡阳的医院,前前后后的多次的奔波,大冬天的,当时的北站建在高坡之上的,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快到顶时汗流浃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瘫倒在地上。那时通讯不发达,他们一去多少天不晓得,病情怎么样了也无从知晓,大哥读高中还没放假,爷爷在小镇上守杂货铺,我和婆婆在家,过了腊月24了,二两肉不见,是有点儿稀慌人的。
电脑桌架子上堆码了不少的黄色的长方形的冰铁盒子,摆放整齐,里面分门别类的一些在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三五张纸摘抄了三两句生活小常识,整体上看起来是秀美刚劲,清爽宜人,且简洁明快的,有一气呵成之感,字字珠玑。字体是圆润的,丰腴的,类似于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字体,显得有点儿言过其实了,不过在我这个外行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左起第一行的中间的第二格,是他前两年因为二哥的身体德原因申请残疾证的一个证明材料,是写在一个多年前的挂历的反面的,应该是站着书写的,行云流水般,润腴沉稳,清新脱俗,妙不可言。文字分三部分,基本情况介绍、二哥病情的来龙去脉、提出申请的期盼。似乎是没有交上去,也不曾和我们提起过,尘封了起来。疫情过后,总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的。
左起第二行第三格,也是一份申请,是看了周围左右团转都起了楼房,准备翻修房屋的报告,同样是写在挂历的背面的,折叠的整齐的,历数了购买老公棚屋的以来的过往,如数家珍,历历在目,但因与我们商量无果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搁置了起来,他后来把靠车路这边贴了墙面砖,厨房进行了改造,小青瓦换成了扣子瓦……
左起第四行的最下面一格,也许是他不愿提及的伤心事儿——拿钱买紧邻我家屋后面的闲置的一块公棚塔,怎么说呢,提起来他是几度哽咽的。为了身后事有个场子办,他是一家家求爹爹拜奶奶的,最后一家,死活不签,找了几个说客,关于卖地,他故意装作不懂,仍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松动。他也是在我父亲复员回来后,当了民办教师,抵工分10分,闹腾得最凶的,他总认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怎么就和他们驶牛扒田的一样一样的了,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最终还是没有依了他的意思办。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就是十万八万的我也不得好事你。因为他的席子大块场子在中间的位置,不得已而为之,父亲是在几个见证人众目睽睽的视线里,下跪了。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那该要有多大的理由去支撑着他,那一瞬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舍得一身刮,怎么也要把这块难啃的骨头拿下来。前面的其他的多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了,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买了公棚屋不久,我们哥仨也渐渐长大,再呆在一个床上,那是癞子脑壳上的塞子,明显显是挤不下的,为了改善生活环境,在屋后的场子调剂一下,有一家为了码草树,嗯是调不过来,别了多年,没有怎么栽种稻谷了才同意,花了两三倍的好地块儿勉强答应,还逢人便说是一笔赔本儿的买卖。
你离开的这50个日夜里,我也没闲着,跑这儿那儿的手续,理清水费电费收视费的套路,老母亲阳二哥的药还剩多少,特别是胰岛素,目前看来似乎很紧俏,隔三岔五的给在药房的朋友叮嘱,有货了留在那儿,我抽空好采买。隔个一两天下去一次,周末是要抽出一天时间搞点儿饭菜的。天热了,老母亲只吃绿豆稀饭,但她是糖尿病,好在吃了这么久,测量血糖哈算正常。陆续添置了洗衣机、塑料无靠背高凳子,来人来客了可以在餐桌上加凳子……
中年尤喜静,诸事皆上心。独坐掀竹帘,冥想入松林。澧水悠悠去,天门巍巍隐。若问何时醒,何处遇知音?
斯人已逝,日子还得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