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刘桂五将军
一罗培永
1938年的塞北,朔风卷着鹅毛大雪,把草原与荒漠揉成一片混沌。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雪的白,血的红。国民革命军陆军骑兵第2军6师师长刘桂五,就是在这样一片苍茫里,把自己的名字刻进了历史的年轮。
我总爱想象他策马奔驰的模样。作为骑兵师长,马是他最亲密的战友。那些被北风梳理过的鬃毛,那些在雪地里踏碎冰凌的马蹄,都该记得主人紧握缰绳的手掌有多有力。他的军靴上总沾着泥与雪,绑腿勒得紧实,那是常年在马背上磨出的习惯。据说他年轻时在东北军里崭露头角,不仅马术精湛,更难得的是一股子敢拼敢闯的劲头。乱世里的军人,字典里没有“退缩”二字,尤其是当侵略者的铁蹄踏碎了家乡的炊烟。
1938年的早春,寒意尚未褪尽,日军的嚣张气焰却已烧到了绥远一带。刘桂五率领的骑兵第6师,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利刃,正等待着出鞘的时机。他们知道,与装备精良的日军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奇袭——用骑兵的迅捷撕开缺口,打一场出其不意的硬仗。
战前的夜晚,一定有星子缀在天幕上。将军站在营外,望着士兵们擦拭马刀的火光,刀刃映着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他或许想起了远方的家人,想起了那些还在敌寇铁蹄下挣扎的同胞。但更多的,是肩上的责任。骑兵的职责从来不是在平原上列阵,而是像风一样掠过战场,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重击。他攥了攥腰间的佩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这一战,不仅是为了胜利,更是为了让侵略者知道,中国人的骨头有多硬。
奇袭在凌晨发起。马蹄裹着棉布,悄无声息地踏过雪地。当第一声枪响划破寂静,骑兵们如潮水般涌向日军营帐,马刀劈砍的脆响、枪声、呐喊声瞬间搅乱了黎明。刘桂五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格外挺拔,仿佛一柄永不弯折的钢枪。日军的反应很快,慌乱之后迅速组织反击,密集的子弹在雪地里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激战中,一颗子弹击中了刘桂五。他从马背上跌落,雪地里立刻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身边的士兵想冲过去救他,却被他厉声喝止:“别管我!杀鬼子!”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战士的心上。
雪还在下,仿佛要把这场惨烈的战斗掩埋。但那些倒在雪地里的身影,那些紧握马刀的手,那些尚未冷却的热血,都在诉说着什么是英勇,什么是忠诚。刘桂五牺牲时,年仅36岁。他的生命像一颗流星,在抗倭的长空里划出短暂却璀璨的光,照亮了后人前行的路。
后来,有人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是他亲笔写的四个字:还我河山。笔锋遒劲,带着一股未竟的执念。这四个字,是那个年代无数爱国军人的心声,也是刘桂五用生命践行的誓言。
如今,草原上的风依然吹拂,雪落了又融,仿佛什么都变了。但当我们站在这片曾被热血浸染的土地上,总会想起那个骑着战马的身影——他或许没有留下惊天动地的伟业,却用最壮烈的牺牲告诉我们: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比如家国,比如尊严,比如那柄永远指向侵略者的马刀。
刘桂五将军,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他的故事,藏在1938年的风雪里,藏在骑兵踏过的蹄印里,藏在每个铭记历史的人心里。
铁骑横驰塞北春
锋棱直欲破倭尘
奇袭夜踏狼巢险
血战身先马革陈
卅六英年殉家国
万千忠骨铸城闉
至今风雪绥边路
犹记将军未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