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名至而实未归》
作者姓名:吴雨轩
指导老师:刘志永、高美玲
天热得邪乎,蒸笼似的日子还没个完。热浪裹着人,稠得像化不开的蜜糖,黏住胳膊腿儿动弹不得。我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连喘气都觉得费劲,像是掉在滚水里的虾子,扑腾来扑腾去,就盼着一丝风凉。
撕日历的时候,"立秋"俩字突然撞进眼里,红笔圈着,倒像是从纸上游下来,"噗通"掉进院里那口热水缸,没声响地沉了底。院墙上的蝉鸣像是歇了歇,侧耳细听,却还在枝桠上扯着嗓子喊,只是偶尔哑了声,透着点有气无力的疲。
母亲已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衣物了。樟脑丸的气味混合着夏天遗留的汗味,一缕缕往鼻孔里钻。她把棉袄棉裤一件件拽出来,往绳子上搭,那股子又冲又凉的味儿就更显了。这气味裹着箱子底的陈年老灰,倒像是把秋老虎的魂儿提前勾醒了,悄默声地说:该换季了。可窗外的日头依旧毒得很,晒得梧桐叶打卷,水泥地烫得能烙饼,也烤得人心里发慌。
后晌我去井台打水。井沿的青苔滑溜溜的,低头往下瞅,黑幽幽的水面浮着我的脸,晃晃悠悠的像面破镜子。提上来的井水摸着带点凉气,可喝进嘴里,那点凉劲儿"嗖"地就没了,舌根还是干得发苦。井水再凉,也浇不灭心里的燥,更压不住这满地乱窜的暑气。
夜里躺在竹床上,竹篾子被汗浸得油光锃亮,我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听见爹在隔壁屋嘟囔:"秋在名儿里,热在肉上。"这话像根细针,扎破了我脑袋里的闷,可不是嘛,秋这会儿只在字儿上歇脚,还没真挪到人间来呢。窗外的树影被风推得晃来晃去,投在墙上歪歪扭扭的,看着要掉下来,却总悬在那儿。难不成树影也跟人一样,在热烘烘的盼头里卡着,进退两难?
实在躺不住,披件单褂子挪到院里。月亮光淌下来,却不是井水那样的凉,温吞水似的裹着院子,裹着我,裹着墙根下的草。满世界的人都枕着"立秋"俩字睡,明知道凉风还没动身,可就因这名号,心里先踏实了,像是在精神上先找着了码头靠岸——这字儿里的秋,不就是熬夏的人抓着的一根稻草?
后半夜摸回屋躺好,隔壁父亲的呼噜声里夹着嘟囔,像是说给墙听:"秋啊,还只在名儿上悬着呢......"我眼皮沉得很,却竖着耳朵听。院角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叶子"沙沙"磨着夜气,那点晃悠劲儿,跟我心里头的盼头一样,悬着悬着,终究没敢落下来。
老辈人给节气取名,怕是早藏了点说道。"立秋"俩字一从嘴里蹦出来,管它日头多毒、汗多黏,心里头先自个儿透了点风凉。这名字哪只是个记号?就像娘纳鞋底时念叨的"快了快了",嘴上过一遍,手里的针脚都密了些,早暗暗在心里头铺了条道,引着人往凉快地界儿走。
这名儿和实在的差着那么一截,隔着多少代人的日头月亮,或许就是过日子的本相——总在盼头里往前赶。好比爹摇着橹过那条河,人还在这边浅滩上磕碰,眼里早瞅着对岸的树影了。咱们拿这些字儿当船,在日子里慢慢划,哪怕身上还泡在暑气里,那名字早带着念想,荡到那头的秋里去了。
作者简介:
吴雨轩,出生于2005年,现在是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学生,热爱文学,坚持创作。作品《青春在五月绽放》《宿舍楼下的灯光》曾在青年文学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