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生活纪实:一次难忘的经历
整整十三年的部队生涯,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事情,但有一件事让我记忆尤为深刻,久久难以忘怀。
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
一九七一年底,印度和巴基斯坦爆发了战争(史称印巴战争),我从五连被抽调参加组建雷达十三连的任务,奉命开赴印巴边境地区。
说也奇怪,每年十月份昆仑山就大雪封山,汽车无法开上去,可这一年竟到了第二年初也没有封山。
在工作组团副参谋长李清珍和参谋蔡世秋、连长吴汉章、指导员黄庆蓉领导下,来到了西藏阿里地区东侧冈底斯山角下的门士镇。
冈底斯山名气虽然不大,但它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它连接昆仑山和喜马拉雅山,它的主峰冈仁波其峰被藏族民众和印度、尼泊尔信教民众称为神山,每年都有大批信教徒前往朝圣和转山。
为了建立一个战时预备阵地的需要,副参谋长李清珍和蔡参谋、副连长林盛辉、司务长李树敛、警卫班长王建军和我,还有司机黄镇松,我们一行七人去测量预备阵地的各种参数。

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出发了。我们乘坐解放牌卡车,李副参谋长和蔡参谋坐在驾驶室里,林副连长、司务长、王建军和我站在车厢上面。大约走了二十公里,突然发现路中央站着一只大鸟,有七、八十公分高,当车开到距它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它才飞走,飞了七、八米远又落到地上,司机把车停下,我们跳下车去抓这只大鸟。当我们刚要抓到它的时候,大鸟又飞了起来,而且每次都飞不远就又落到地上,这样反复几次都没抓到它,最后我们用铁锹打伤了它的腿才好不容易抓到了它。
它长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晴,像月牙般弯弯的喙,看上去象只鹰。李副参谋长毕竟比我们年长,知识比我们多,他说这是只成年的猫头鹰,白天它看不到东西,只能靠声波反射,晚上出来找食。大家说,这猫头鹰怎么长这么大?李副参谋长说,西藏藏民视鹰为天神,是不能打的。解放初期,一个战士因为打死一只鹰,违反了民族政策,结果被判了刑。在西藏鹰是没有天敌的,因为它们有充足的食物,一般都长的很大。
我们的汽车在冈仁波其峰山角下停下来,蔡参谋喊了一声:“下车!准备干活”。我们便下车把仪器拿下来,开始测量方位仰角。
天啊!正北方就是冈底斯山的顶峰–冈仁波其峰,仰角这么大雷达怎么发现目标?!蔡参谋说:“我们的目标是朝南!”
我一下明白了,这是要警戒来自印度的威协。
中午时分,我们完成了预备阵地的参数测量工作。本来应该返回连队,可是首长们要去普兰国际市场看一下,我们没有返回连队,而是沿公路继续向东行驶。

我们的汽车继续向前行驶着,雪下的大了起来,越往前走雪越大,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想侦查一下前面的路况。正好一位藏民路过这里,他告诉我们前面的路可以走,我们就继续前行。这时路上的雪很厚,我们不得不时地下车挖雪,否则车就走不了。这时我们才意识到,那位藏民所说的可以走是指骑马前行啊。
但是,我们不可能往回走了,只能继续艰难地向前行进。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前面出现了一条冰河,水从上游流淌下来,形成一个冰瀑布,落在路面上形成了一个冰斜坡,而路的另一侧是万丈深渊!
是过去还是不过?这时天己近黑,光线很暗,只能靠车灯微弱的灯光照路。司机黄镇松说,只能往前走,已退不回去了。
开过去!
这时李副参谋长提出,为防止车下滑,在冰斜面上用钢钎凿成麻点,上面再撒上沙子增加摩擦力。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我们的汽车开始慢慢地驶上冰雪路面。可是当车行驶到这段路面一半的时候,突然,后车轮急速地向路另一侧的深渊处滑动!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我们急中生智迅速地把脱下的皮大衣抛垫在车轮底下,汽车终于停止了下滑,停在了悬崖边上了,车后轮离深渊边缘仅有二十公分!
好险啊!!!
司机黄镇松腿都吓软了,不敢再继续开车。
我们只能停下来,大家商量了一下,把方向盘用木棍固定好,大家一起推车,这样即使车掉下去人也是安全的。我们喊着口号,齐心协力地往前使劲儿地推着汽车。我们终于脱离了危险艰难地走过了冰河,大家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呢!原来冰河路面较低,由于风的作用,雪在那里堆积了两三米厚,我们无法通过。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开始挖雪,经过几个小时的挖掘没有任何成效,于是决定放弃。这时大家才感觉饥肠辘辘,己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我们拿出午餐罐头,用喷灯烤了一下,以此来充肌,渴了就吃雪。这时,副参谋长对林副连长说,你到驾驶室坐,我们挤一下能暖和一点,这样李副参谋长、蔡参谋、林副连长和司机四个人挤在驾驶室,剩下司务长、我和王建军坐在露天的车厢里,当时气温在零下二十五、六度,穿着皮大衣也无济于事,三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手和脚都己冻僵了,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疼。这时隐约听到副参谋长从驾驶室说话的声音,他告诉我们,按照时间计算我们早己到普兰啦,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印度和尼泊尔境内。我们听了之后心里更加紧张起来。林副连长告诉我们不要睡觉,睡着就危险了。为了保持体内温度不致于冻死,我站起来不停地活动那已经不听使唤的腿脚,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天亮。
李副参谋长和蔡参谋、王建军去找老乡,我们在原地等待。等到上午十点他们也没回来,我们有点着急了。林副连长对我和司务长说,我们去找他们吧!车上只剩下司机黄镇松一人。
我们三个人一瘸一拐走了将近三个小吋,遇到几个挖盐巴的老乡,顺着老乡指引的方向很快便到了普兰县城。
我们找到县中队,介绍了我们的困境,他们很快安排我们在招待所住下,派了一路人去营救我们被困的车辆,又派一路人马去寻找李副参谋长。
到了招待所我们的鞋己脱不下来了,鞋、袜子、脚都冻到一起了,只得用凉水一点点泡,才把鞋脱下来。当天晚上被困卡车也被拉了回来,李副参谋长他们也被顺利地找回来了。
县中队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们在县中队同志的陪同下,游览了一下普兰的边贸市场。

普兰是我国唯一和两个国家相邻的县城,这里是一个不使用货币交易商品的市场,是边民们长期形成的以物易物的交易场所。
所谓国际市场只有几间破房子,放上一些藏民需要兑换的物品。尼泊尔商人为了迎合中国人,墙上掛着毛主席的像,我们当兵的人去那里,只买两样东西:一个是扑克牌,一个是梳子。因为扑克牌上有女人裸体图像,这在当时对我们这些当兵的人来说可是很稀罕的东西。梳子是塑料制品,折九十度不断,这在当时看来也很新奇。用人民币购买梳子一元钱一把,大件物品比如手表等,是不允许买的。我在那里买了十副扑克牌,十把梳子。刚拿回连队就被战友们一抢而光。
短暂的两天很快过去了,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普兰县城。按照县中队战友们指的路,一路很顺畅地回到了连队。到这时我们才弄明白,原来去的时候我们走错了路!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两山之间的湖泊,据史书记载,这个湖叫玛旁雍错湖,当地老乡一个叫它神湖,一个叫鬼湖。每年夏天藏民和尼泊尔、印度教徒都会光着赤裸的身体到湖里沐浴,称湖水为圣水。
我们来到湖边,看到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鸭子冻死在湖面上,司务长捡了起来说拿回去改善伙食。这时我们发现在白茫茫的湖面上有一个黑点,拿望远镜一看,黑点还在动,我跟王建军说,我们去看看。我俩拿起冲锋枪朝黑点跑去,到跟前一看,我俩都懵了,原来湖中间有个温泉,有半个兰球场地那么大没冻上,几千只野鸭子浮在水面上黑鸦鸦一片,我们一到跟前,野鸭子四处逃串,飞到冰面上的野鸭子的脚一接触到冰面就冻上了,我们不费任何力气就抓了几百只野鸭子。为了防止野鸭子飞跑,我们只能踩掉鸭子头,鞋和裤子都染上了鸭血。突然,我发现有一只硕大的非常漂亮的野鸭子在我前面往湖中间跑,我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追,突然王建军喊:“金胜!快趴下!”我下意识的趴在了地上,前面就是没冻的湖面,只差一尺远就掉进湖里了,好险呀!他们一面继续喊:“不要动!那里冰面很薄容易破裂!”他们一面从后面急忙地赶过来,拉着我的腿把我慢慢拖离了湖中心。我们对视了一下,长长地松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副参谋长高兴地说道:“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由于在路上耽误时间太长,我们走到普兰县巴噶区天色已黑,我们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再走。所谓巴噶区只有几间破房子,只为过路人提供休息的地方。庆幸的是那里有个做饭的大师傅,他看到我们抓了那么多野鸭子,很诧异。我们拿了两只请他烧熟了吃,他做的很好吃。当天晚上,我和王建军住在一起,他回忆起白天抓野鸭的情形还心有余悸地说:“金胜,今天太危险了,要是掉下去可就没命了。”这时我似乎听到了,趴在冰冷的湖面上的咔咔做响的声音,感到有些后怕。我们俩正在聊着,房门响了,李副参谋长走了进来,对我们说:“明天还敢不敢去了?我想弄几只活的回去养。”我俩都说:“敢,那就再去抓!”
于是,我们第二天又回去捉了一些活的野鸭子回来,装满了一车厢。高高兴兴地满载而归,返回了连队。
这次执行任务,可以说是既惊心动魄,又有惊无险,而且还有额外的收获。我们捉野鸭子的经历也写成一篇《边防战士趣闻》为题的通讯散文,刊登在空军报上。
这次经历虽然距现在已经四十余年,但在我的记忆中却挥之不去,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深处。因此,为纪念十三年的难以忘怀的部队生活,我的微信名就取做——神山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