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娘的眼泪

文/李凤艳

有一种情感，它静静地流淌在我的生命中，宛如细雨滋润大地，那就是母爱。母爱如同晨曦中的微光，虽然细微却足以照亮我的世界。娘的眼泪，是娘心灵深处的呼唤和期盼，更是娘那份最纯净，最深沉的情感倾诉。

（一）

自从爹生病以后，娘的心里一直有阴影。表面上看娘很乐观，其实，娘的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回老家看望爹娘，是我隔三差五的必修课。不能回去的日子，就必须打电话问候一下，从声音里来确定爹娘心情的好坏。每次给爹打电话，爹总是报喜不报忧，永远是“挺好”“两字。我知道，那是爹怕我挂念说的谎言。自然而然给爹打电话就少了一些。大多数给诚实可靠的娘打电话来询问爹的情况。心情好时的娘，说起话来嗓门儿声大如钟，震的我耳朵嗡嗡响，语调上扬，偶尔还来句玩笑话，我在电话这端听着娘的唠叨就放心了。有时给娘打电话，娘说的话严肃呆板，说句笑话逗她还嫌吼我，那肯定是爹身体不舒服，娘心情烦躁。听娘的语气，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第二天无论多忙，都要抽时间回家看看方可心安。

临走不忘嘱咐娘：“有什么事情一定快跟我说，别憋着，不舒服马上去医院。”娘却说：“你爹怕去医院，总是人仰马翻的忙活你，在诊所里打针也是好药，别操心啦。”

（二）

去年农历的十一月二十三傍晚给娘打电话，娘没有往日铿锵有力的声音，颤弱无力的说：“心里不舒服，堵的慌，有时出现一阵阵的疼。”我的心嗖地紧张起来，娘有冠心病多年了，平常不舒服时吃点药就会好转，娘肯定是受不了才这样说。最后娘说明天去诊所打针就好了。
放下电话，觉得娘的心脏不能拖延。于是，打电话问大哥下班了没？大哥说刚好要回老家。我把娘的情况跟大哥说了一下，叮嘱大哥务必拉着娘去医院。趁娘还未到，我又赶紧找急诊科的唐医生帮着联系心内科。一切安排就绪，娘也来了。娘说没那么严重，大晚上的跑医院。我知道跟娘说重了，娘会害怕。“娘，检查一下没什么事，咱就放心了。”娘叹了口气说：“看看也行，这些日子吃药没管用。”

去急诊找到约好的稽大夫，稽大夫听了娘的病况说：“先办住院吧，一会儿做个心电图，再输液看看。”心电图显示并没有问题。稽大夫说：“明早还疼痛的话，就做个心脏造影，万一血管堵塞。”

娘住下院已是十点多了，大哥留下夜间陪床，我才敢离开娘。

第二天，吃过早饭赶去医院，发现二嫂已早早来到医院接替大哥。 问娘轻点没有？娘说还那样。

“医生找你签字呢，”二嫂说。

来到医生办公室，夜班的稽大夫换成上白班的张大夫。张大夫开朗善谈，做了自我介绍，说：“一会儿要做心脏造影检查，如果发现血管狭窄，会立即手术，若我同意，家属签字。”
通过与张大夫的一番交流，才知现在人民医院做心脏支架手术非常成熟，不需要多花钱外请专家了。张大夫的话，觉得自己原先的担心是多余的，毫不犹豫的签好字，回到病房等着护士来领我们去检查。

（三）

爹还在惠康楼的泌尿科住院。我必须每天去报到，给爹打好热水，买好饭，陪他输完液，再回家给孩子做饭。爹还没出院，娘又住院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幸好娘生的多，给我俩哥哥，不然我这根紧绷的弦非断不可。

爹心情还不错，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在看新闻。见了我第一句话就问：“你娘怎么样了？”“挺好的，爹。”“一会儿我陪娘做心脏造影，你自己先输液，有事随时摁床头铃。”打好热水，给爹沏了一杯绿茶，瞬时病房里茶香弥漫，冲淡了骚臭难闻的气味。走时又跟值班的护士交代了情况，帮着照顾一下老爹。护士很通情达理，也很善良，让我放心去就好。

（四）

我一路小跑回到娘的病房，刚好护士来接娘了。来不及喘口气又和二嫂跟在护士后面去手术室。走到门口有护士一个人推娘进入无菌区，我紧握了一下娘的手，希望掌心传递的力量能让娘安心。透过玻璃窗看见张大夫早已在里面做好准备。护士让我俩在门外等候消息，等候的时间是焦虑的，我和二嫂东扯家常西扯篱笆的闲聊，期盼着娘的心脏不会有问题。半个小时过去了，这时门开了，年轻的护士喊我俩进去，换好拖鞋套上鞋套、全身消菌喷洒一遍，才能往里走。

张大夫从手术室走出来 ，一脸严肃的表情，“经过造影还真发现了问题，来，你看电脑屏幕检查的记录，老太太的三根动脉血管，有两根堵了百分七十，影响不算太大。最严重的是左侧这根已堵了百分九十五。”他指着这根狭窄的血管，我担心娘心脏不堪一击的后果。也就是娘必须要做心脏支架，撑起狭窄处血液正常循环，娘才能生命无恙。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一个小时后，娘的麻醉药过了，清醒过来的娘被一名男护士推出来。娘看见我就问结果怎样？看来娘并不知放心脏支架的事，刚要说一切挺好的。谁知，送娘回病房的男护士抢先回答：“大姨，你的一根血管堵了，放了一个支架，现在你不胸痛了，以后也没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的娘，无疑惊雷响起。本来娘还挺晴朗的脸立马阴云密布，嘴瘪着抖颤不停，泪水像暴雨倾泻一样从娘的眼眶里滚落成一条水流。我瞬时慌了，“娘，咱不哭，咱早发现早治疗，已经很好啦。”无论我怎么安慰，娘委屈的泪流不止。

我质问男护士：“谁让你告诉俺娘实情的？这样对她恢复身体很慢。”男护士一脸茫然：“早晚要面对现实，再说手术很成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生气到无语，不想再争辩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娘得知实情，暂时难以接受自己的病状。
看着娘流泪，我心碎成片。我一边心疼的抹去娘脸上的泪滴，一边忍着眼里的泪花：“娘，你不做

手术，万一堵住了，就很危险了。”“我连累你们了，是气自己怎么还得病？”娘哭泣的声音让我万箭穿心般难受。
娘啊，你从小养我长大，我现在养你的老，是我的使命和责任。我们有缘母女一场哪有连累之说，世上只因有娘的哺乳，我才有机会看到这个精彩的世界。

（五）

第一次见娘流泪，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已记不清是什么季节了，但我清楚的记得放学回家看见娘抱着一堆行李在流泪。当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娘哭的很伤心。娘瘦弱的背弯曲着把行李环抱在怀中，那幅蜷缩一起的画面时至如今在脑海里留下烙痕。从那以后，暗下决心，以后不能惹娘生气，不能让娘受一点委屈，不能让娘流眼泪。

后来得知，是大哥和娘闹别扭，赌气要去潍坊打工，娘不许大哥去，拽不住他，只好抱着大哥的行李来阻止远行的脚步。大哥没有走，娘却哭了。那时年少的我并不理解娘这么个大人为啥要哭？现在明白了，娘眼泪的背后是无比深厚的爱和不舍，是娘对大哥的关怀和焦虑，是娘对大哥蕴藏着无限的牵挂。

记事起，娘是农家的一把好手，无论是犁地、播种和收割，还是农具维修、缝洗补衣，娘样样在行，干的板板正正。用现在的词语来形容娘，娘可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小女人。

娘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性子烈，活儿犟。听娘说，好庄稼，靠勤劳。娘常常在我睡梦时，以月光为伴，在深爱的那片土地里耕耘着。每一棵小苗娘都很熟悉，每一棵生命在娘的爱抚下茁长，每一棵都是娘的心头肉，渴盼着它们都有最好的收获，如同娘对我们的心思一样浓烈。

娘还是个心细善良的人，不仅对爷爷奶奶孝顺，还与乡邻亲如一家。从小娘教导我凡事凭良心，“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识字的娘，在我成长的路上，以最朴实的言传身教表达自己的心意，教育我做人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一辈子问心无愧，是娘的个性，也是我人生的座右铭。

（六）

如今七十五岁的娘，在我的面前落泪了，每一滴落在我的眼里，那泪使我钻心的疼。

娘啊，我懂你的心情。你以无言的泪水再次教导我，要有勇气面对生活的困难和挫折；要有感恩的心，珍惜身边的每一份爱；要有坚强的意志，勇敢地追求梦想。
哦，娘的眼泪，是落在我心湖的光，是孩子世界里永远闪亮的星辰。

作者简介：李凤艳，山东高密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高密作协会员，高密东北乡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报纸和各网络平台，其散文入选《2022胶东优美散文》《胶东散文年选》《胶东散文十年作品精选》《第四届青未了金融散文奖作品选》《中华诗文创作通用教材》，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