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慕莲
又是一年麦香浓。每每这个时节,我就象被布谷鸟的叫声召唤了一样,总想回到老家住上一段时间,重温故乡情。回老家的路要经过娘家的村子,每次我总让孩子开车绕一小段经过一片麦田。不单是为了看金黄的田野麦浪翻涌,更是为了能路过看看我早逝大姐的墓地。多年前,同是这个时节,亲爱的大姐就去世在那片麦地并葬在了那里。大姐是苦命的,是因为那个年代。我是1939年生人,大姐要大我整整一轮。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婚姻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家曾是地主出身,大姐长的俊俏好看,即便有着对镜贴花黄的青梅竹马女儿情丝,但也无奈世俗的安排,15岁时嫁给同村门当户对只有9岁的大姐夫。按旧俗,新媳妇嫁过来当年的那个夏收时节是要随婆家去地里收麦子的。大姐本来就懂事本分,软弱听话,一直被灌输着三从四德的理念,担心被婆家人说自己干不了活,争强好胜的性格让她硬生生地一上午不吃不喝不停歇,竟然中暑热死在麦田地里。在那个年代,年青的媳妇去世了也就草草地埋了了事,一个小小的坟头了结了大姐的一生,一块小小的石碑证明大姐曾经来过。当年我还小,只记得母亲晚上经常会偷偷抹泪,父亲更加地沉默寡言。几年后二老也相继离世,我就依靠比我大七岁的三姐生活长大。之后求学工作离开家乡,但每每回老家,我都要路过娘家那个村口,路过那片麦田,路过大姐的墓地,默默地感念着。伫立田头,正午阳光下的田野被笼罩在耀眼的白炽中,麦子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好象也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那应该就是当年大姐在田里低头割麦闻到的焦灼、辛辣、浓烈甚至饱含尘土蒸晒后的焦糊味吧。想象着她汗珠渗过眉毛滑进眼里的灼热咸涩,细微针尖密密扎上裸露胳膊和脖颈的疼痛刺痒,干渴乏力弱小无助的她是否在当时也如我这般痛恨着旧社会的不公黑暗?是否也心有不甘地挣扎过?是否也畅想过新社会这样的好日子?麦浪翻滚的季节,拂过麦田的风,总让人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卷起思念的潮水,总让人想起那些不在身边的身影;而每年路过这个路口,又会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麦子一茬接一茬,人也是一代接一代。”岁岁年年,我们的一生就是一场路过。先离开的路过我们的生命,留下温暖与爱,或者遗憾与不舍后匆匆离去,而我们也终将在某一天成为别人生命中的过客,来来往往,终究不过是匆匆路过,就像麦子一样,一年接一年,一茬接一茬。当季的麦子不停息地生长着成熟着,收割后倒下归还宁静,待来年返青迎来又一个春光怡然。恰如我们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人,原来也只是陪我们走一段路,到站了,他们就下车,留下我们继续前行。而麦子割了还会再长,人走了就真的没了。每年的麦收时节路过这里,心底最柔软的思念和感慨总会随着麦浪摇曳起伏。愿饱满的麦粒替我保管对记忆里大姐以及故去人的思念,愿我们每个人都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相遇相守,更愿我们将希望如麦茬地里的根须深埋着,等下一个收获的季节来临,满载着沉甸甸的轮回归来。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