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历:毕春生,男,1972年10月出生,山东巨野县人,中共党员,本科学历,1990年从军入伍,毕业于山东济南陆军学院,2000年转业到巨野县科技局工作至今,自幼热爱文学,特别对诗歌、散文、新闻报道情有独钟。个人爱好主要是写作、旅游、书法和健身运动。
蝉市 文/毕春生
天还黑着,我便醒了。这倒并非因了失眠,实是心中有事,睡不踏实。金蝉的季节到了,我总想赶早市去买些来。县城里的树林少,蝉自然也不多见。儿时在乡下,夏夜提灯捉蝉的光景,如今竟成了奢侈的回忆。那时全家出动,树下一照,便见那蠢物正攀着树干向上爬,动作迟缓得很,一捏便得。如今住在水泥格子里,连蝉声都稀罕,更不必说亲手捉了。幸而农贸市场上有卖,价钱虽不贱,却也"美丽"——这词近来人们用得极多,连肉价、菜价都"美丽"起来,想来是通货膨胀中的一种自我安慰罢。
市场已颇热闹。卖蝉的摊子排了一长溜,有冷冻的,有全活的;有野生的,也有养殖的。摊主们吆喝着,声音在晨雾中格外响亮。"全活蝉!刚出土的!苹果园里的""野生金蝉!不鲜不要钱!"我踱到一个老汉摊前。他的蝉装在网兜里,个个鲜活,爪儿还在乱动。
"怎么卖?""论斤一百元,论个一元。"老汉伸出树根般的手指比划着。旁边一个妇人插嘴:"贵了!前儿个才八十一斤。"老汉便笑:"大姐,您那是冷冻的。活蝉能一样么?您瞧这爪子动的,多精神!""给我来两百个。"我说。"好嘞!"老汉手脚麻利地数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个,两个……"
对面摊上忽然一阵喧哗。原来是个城里人模样的青年在与贩子争执。"你这蝉明明是养殖的,偏说是野生!"青年涨红了脸。贩子是个黑瘦汉子,闻言冷笑:"您这话差了。野生的壳硬,养殖的壳软,您摸摸看?"青年语塞,悻悻地买了二斤走了。黑瘦汉子转头对旁人挤眼:"这些城里人,懂个甚么!"
老汉已将我的蝉装好,我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回走。
路上遇见老张,他也在买蝉。"今年买了多少?"他问。"二百个。你呢?""五百!"老张得意地说,"冰箱里还冻着去年剩的呢。这东西,越吃越上瘾。"我点头称是。
北方人爱吃蝉,大约与南方人嗜辣相似,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是不知这金蝉还能吃多少年。听人说现在树林越来越少,野生的也一年少似一年了。养殖的虽多,味道总差些意思。
回到家,我将蝉倒入盆中清洗。它们在水里扑腾,仿佛在抗议自己的命运。油锅热了。我抓起一把蝉,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放了进去。"滋啦——"香气立刻弥漫开来。这气味让我想起童年的夏夜,想起全家人打着手电在树林里搜寻的情景,想起母亲炸蝉时油锅里升腾的热气。蝉在油锅里蜷缩,渐渐变成金黄色。我捞起一只尝了尝,外酥里嫩,确是记忆中的味道。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少的,是那些消失在岁月里的树林,是再也回不去的夏夜,是曾经全家人一起捉蝉的欢笑声。冰箱里,去年的冻蝉还静静地躺着。而今年的蝉,又将加入它们的行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