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扫阶尘不动
——诗词里的禅意
文/罗兆熊
宋僧释志璇曾写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竹影本无形,却能“扫阶”;月光本无质,却能“穿潭”。诗人借自然之动,写心灵之静,将不可言说的禅机化作具象的诗行。
王维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以水流尽头与云生天际的对比,暗喻人生穷通之理;
刘长卿的“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寻南溪常道士》),让溪畔野花成为参禅悟道的伴侣。这些意象看似清浅,却如石子投湖,激荡出层层涟漪。
禅诗最动人的特质,在于以寻常物象勾勒深邃哲思。
禅诗中的虚实相生,往往蕴含着对“空”的领悟。憨山大师在《澄心铭》中写道:“真性湛渊,如澄止水”。这与“竹影扫阶尘不动”异曲同工——竹影是外境的纷扰,尘埃是内心的妄念。
禅诗善用矛盾修辞营造张力,在冲突中开显智慧。“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宋 邵雍《天津感事》),将奔腾的水流与静定的心境并置,这种对立统一的手法,恰似禅宗公案中的机锋,令人于悖论中顿悟。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以举手采菊的细微动作,勾连出遥望南山的宏大境界;苏轼“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渔父》),在醉与醒的交替中道破浮生若梦。动静交织的诗行,正是禅者观照世界的眼睛。
禅诗之美,终归于对生命本质的叩问。王安石观钟山而叹“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游钟山》),道出繁华与恒常的辩证;寒山禅师“无为无事人,逍遥实快乐”(《诗三百三首》),点破放下执念的自在。这些诗句如清泉濯心,让人在车马喧嚣中听见松风竹韵。
千年禅诗如古寺檐铃,在风中发出清越回响。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安宁不在深山古刹,而在“水流任急境常静”的方寸之间。
对人生的困惑,禅诗并不提供答案,却教会我们以明月映潭的心境,照见生命的本来面目。这便是诗词的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