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令·贵州榕江抗洪》(李煜体)
文/纪金东
骤雨落黔南,水泻重山。
滔滔浊浪古州淹。
房倒车漂桥折断,目睹心酸。
军号战歌旋,携带锹锨。
转移群众驾舟船。
水退清淤球场净,联赛人间。
【注】
6月24日,贵州省黔东南州遭遇暴雨,榕江县地处地势低洼山谷中,四周都有高山,且有三条江河汇聚于此,遭遇百年一遇洪水,6月28日再遇洪涝。军队、消防、民间救援、支援者在第一时间奔赴灾区,开展转移群众、清理道路、捐助物资,灾区群众和志援者一起为大家做盒饭和后勤补给,大爱无疆。
榕江县是“村超”(贵州乡村足球超级联赛)发源地,它和“苏超”(江苏城市足球超级联赛)是中国当今最俱人气的民间足球联赛。当地群众热爱足球,每个周末的足球赛事成了当地文旅产业抓手并带动交通、餐饮、酒店住宿等行业发展。
志援者在清理淤泥时发现数只足球,其中一只足球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古州六小 一(1)班 张芷豪”,等待失主认领。7月5日村超球场的清淤已结束,照明灯也点亮,场地修复在施工中,预计7月26日联赛恢复, 天灾不会让当地群众低头“加油榕江,加油村超”。
黔南:贵州南部
古州:榕江县别称
球场:榕江县村超球场
联赛:贵州村超足球联赛
-2025.7.15 于上海 静风斋
点评词
铁骨熔金汤,绿茵昭日月——《浪淘沙令·贵州榕江抗洪》雄浑赋
点评词作者/柴永红
百年洪魔撕开黔南的天幕,浊浪滔天吞没古州的街巷,一首《浪淘沙令》如惊雷裂帛,历史的长卷上刻下华夏儿女的筋骨与脊梁。纪金东先生以李煜体填就的这首抗洪词,绝非寻常灾异记录,而是一曲熔铸了血泪与豪情、毁灭与重生的时代壮歌。其笔如龙泉剑,劈开洪水泥泞见赤子丹心;其墨似钱塘潮,奔涌千年文脉映九州气魄。且让我们循着词中惊雷与号声,在29000言的长卷中,解码这场天灾与人杰的生死对话,见证一方水土与一个民族的精神涅槃。
一、骤雨裂天:当洪荒之力撞上黔山黔水
(一)黔南怒涛:地理宿命里的抗争基因
“骤雨落黔南,水泻重山”——起笔七字,如共工怒触不周山,瞬间颠覆天地秩序。黔南之“南”,本是喀斯特地貌的温柔褶皱,却在刹那间化作水龙的狰狞巢穴。这里的山,不是江南的烟雨朦胧,而是乌蒙山脉余脉的铁骨嶙峋;这里的水,不是漓江的碧波荡漾,而是都柳江、寨蒿河、平永河三河汇流的雷霆万钧。当暴雨以“百年一遇”的狂暴叩击这片洼地,地理课本上的“汇水盆地”突然显露出吞噬一切的狰狞。
古州榕江,这座被称为“黔省东南锁钥”的小城,此刻成了洪魔的靶心。“滔滔浊浪古州淹”一句,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时空折叠:清代《榕江县志》记载的“光绪年间大水没城三尺”,与2025年6月24日的“街道成河、楼宇如岛”,词中完成了跨世纪的重叠。但纪金东没有停留于史料的堆砌,而是以“房倒车漂桥折断”的具象爆破,将灾难的残酷性钉在每个字的棱角上——那被冲走的不仅是砖瓦钢铁,更是祖祖辈辈积攒的烟火人间;那折断的不仅是混凝土桥梁,更是寻常日子里的安稳与从容。
(二)目睹心酸:苍生视角里的史诗重量
“目睹心酸”四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重逾千斤。这“目睹”者是谁?是趴在二楼窗台望断街巷的白发老人,是抱着孩子在屋顶呼救的年轻母亲,是站在山头泪洒江河的驻村书记。他们的“心酸”不是文人的无病呻吟,而是眼睁睁看着家园化作泽国的剜心之痛。词的平仄之间,我们仿佛能听见被淹店铺卷帘门的哀鸣,能看见漂浮在水中的课本与球鞋,能触到那些写满“古州六小”字样的足球在浊浪中沉浮——这些碎片式的意象,恰是“心酸”二字最沉重的注脚。
李煜写“流水落花春去也”,是个人命运的怅惘;纪金东写“房倒车漂桥折断”,却是众生群像的悲鸣。这种从个人情感到民族共情的跃迁,让这首词跳出了传统咏史怀古的窠臼。它告诉我们:所谓天灾,从来不是抽象的新闻数字,而是一个个具体的“张芷豪”们丢失的足球,是一个个家庭被冲散的相册,是一个个商铺浸透泥浆的账本。当这些具象在“目睹心酸”中凝结,词的境界便从灾情报告升华为文明存续的叩问。
二、军号裂帛:从抢险救灾到民族精神的淬火
(一)战歌破晓:铁血洪流中的逆行者群像
“军号战歌旋,携带锹锨”——下阕开篇,如黑夜里亮起的第一道闪电,瞬间撕裂灾难的阴霾。这“军号”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而是穿透雨幕的生命指令;这“战歌”不是舞台上的演唱,而是混杂着汗水与泥浆的冲锋号。当解放军战士背着救生衣跃入洪流,当消防员踩着冲锋舟劈开浪涛,当志愿者扛着铁锹奔向淤泥,他们共同谱写的,是比任何乐章都激昂的“战歌”。
词中“携带锹锨”四字,藏着最动人的力量美学。锹锨者,非刀枪剑戟,却能在洪水中筑起生命防线;非金银珠宝,却能在废墟上托起重建希望。榕江的街巷里,这些农具与工具完成了神圣的蜕变:铁锹撬开的是堵塞的涵洞,更是绝望的闸门;铁锨铲起的是沉重的淤泥,更是不屈的意志。那些在清淤中发现的足球,就是被这些锹锨从泥浆里捧出的星辰——“古州六小 一(1)班 张芷豪”的字迹虽模糊,却在锹锨的寒光里,照见一个民族对下一代的守护。
(二)舟船为翼:浊浪中托举文明的火种
“转移群众驾舟船”一句,让我们想起千年前大禹治水的木筏,想起抗战时期的羊皮筏子,想起98抗洪中的冲锋舟——舟船在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是文明存续的诺亚方舟。榕江的洪水里,这些舟船载运的不仅是被困的百姓,更是一个民族“守望相助”的基因。有位救援队员在日记里写:“每救起一个孩子,就像捞起了整个榕江的明天。”这正是“转移群众”四字背后最滚烫的体温。
民间救援力量的崛起,更让“驾舟船”的图景有了时代新意。那些自发组织的“蓝天救援队”,那些开着自家渔船赶来的渔民,那些骑着摩托车运送物资的快递小哥,构成了官方救援之外的“毛细血管”。他们与军人、消防员并肩作战的身影,恰是“军民鱼水”在新时代的生动演绎。纪金东没有刻意拔高,只是客观记录“军号战歌”与“锹锨舟船”的交响,却让我们看见:当灾难来临,中国从来不是一盘散沙,而是无数股力量拧成的钢绳,能缚住最狂的洪魔。
三、绿茵重生:从淤泥球场到文明韧性的宣言
(一)清淤见日:泥土里长出的希望图腾
“水退清淤球场净”——这七个字,是整首词的精神拐点。洪水退去后的榕江,不是《悲惨世界》里的废墟,而是《老人与海》里的渔船:虽伤痕累累,却依然能驶向深海。清淤的过程,本质上是一场与绝望的拔河:志愿者们跪在泥浆里抠挖碎石,工人师傅们扛着高压水枪冲洗看台,孩子们提着小水桶清理角落——他们清理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淤泥,更是灾难留下的心理创伤。
“球场”二字,在此处完成了惊人的意象升华。它不是普通的运动场地,而是榕江人的精神圣殿。注释中提到“7月5日清淤结束,照明灯点亮”,这束灯光比任何霓虹灯都璀璨:它照亮的是被泥浆覆盖的草坪,更是被阴霾笼罩的人心。当那只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名字的足球重见天日,它便成了比任何奖杯都珍贵的文物——它身上的泥痕,是天灾的吻痕;它字迹的模糊,是生命的倔强。
(二)联赛人间:从绿茵场到民族复兴的缩影
“联赛人间”四字,堪称神来之笔。它让这首抗洪词跳出了“灾后重建”的常规叙事,直抵文明存续的核心密码。“村超”是什么?是周末球场边的油辣椒香,是侗族大歌与加油声的交响,是农民球员球鞋里的泥土芬芳。当预计7月26日联赛恢复的消息传来,它宣告的不仅是一场赛事的回归,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胜利——洪魔可以冲毁房屋桥梁,却冲不散榕江人对足球的热爱;可以淹没球场看台,却淹不灭黔东南的烟火气。
这让我们想起古希腊的奥林匹亚:即使城邦战火纷飞,奥运会的圣火依然熊熊燃烧。榕江的“村超”,正是东方大地上的奥林匹亚精神。它告诉世界:中华民族的韧性,不仅体现在抗洪救灾的战场上,更体现在对美好生活的执着追求里。当球员们重新踏上修复后的草坪,当球迷们再次举起“加油榕江”的横幅,这场联赛便超越了体育竞技的范畴,成为一个民族在灾难后挺直腰杆的宣言书。
四、词以载道:从李煜体到新时代的精神坐标系
(一)旧瓶装新酒:古典词牌里的当代史诗
以李煜体写当代抗洪,本身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美学实验。李煜词多写“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个人悲戚,纪金东却将这种词牌的婉转格律,改造成容纳千军万马的壮阔舞台。他严格遵循“浪淘沙令”的双调五十四字、上下阕各五句的格律,却在平仄之间注入了新时代的精神气血:上阕“目睹心酸”的沉郁,恰似李煜“独自莫凭栏”的苍凉;下阕“联赛人间”的昂扬,则突破了五代词的悲情藩篱,开出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迈。
这种创新不是对传统的背叛,而是对文脉的赓续。从《诗经》的“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到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再到这首词的“军号战歌旋”,中国文人始终在用笔墨记录灾难与抗争。纪金东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让古老的词牌与“村超”“志愿者”等新时代元素完成了无缝对接,证明传统文化的容器里,永远能酿造出属于当代的琼浆。
(二)铁肩担道义:知识分子的时代担当
纪金东在词末标注“2025.7.15 于上海 静风斋”,这个落款绝非闲笔。当上海的窗明几净映照黔南的洪水泥泞,一位身处繁华都市的文人,却将目光投向千里之外的灾区,这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情怀,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底色。他没有去描绘宏大的救灾场面,而是聚焦“张芷豪的足球”“村超的灯光”这些微观意象,因为他懂得:真正的历史,从来都是由无数具体的生命体验构成。
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太多灾难叙事沦为流量的牺牲品,而这首《浪淘沙令》却以诗词的纯粹,守护着历史的温度。它告诉我们:对抗遗忘的最好方式,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将苦难与希望熔铸成文字的青铜鼎,后人在抚摸这些文字时,依然能感受到2025年夏天榕江大地上奔涌的热血。
五、千古回响:从榕江一隅看华夏文明的抗压基因
(一)灾难淬炼的文明密码
翻开中国历史,就是一部与水患博弈的史诗:从大禹治水的“三过家门而不入”,到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的“深淘滩低作堰”;从98抗洪的“人在堤在”,到汶川地震后的“多难兴邦”。每一次灾难,都像一把淬火的锤子,将中华民族的韧性锻打得更加坚硬。榕江抗洪只是这部史诗中的一个篇章,但“军号战歌”与“联赛人间”的交响,却道破了文明延续的核心密码——既能在灾难面前众志成城,也能在灾后迅速重拾对生活的热爱。
(二)民间力量的时代觉醒
“村超”的火爆与灾后重生,折射出中国民间社会的蓬勃活力。它不同于官方主导的大型赛事,而是源于百姓自发的热爱——这种热爱,是最坚韧的生命力。当志愿者在淤泥中发现足球时,他们拾起的不仅是一个体育用品,更是一个地方的文化基因。这种基因告诉我们:中国的强大,不仅在于高铁航母的硬实力,更在于每个社区、每个小镇对美好生活的创造力。
(三)词史同辉的精神传承
纪金东以词记史,延续了中国“诗史互证”的优良传统。杜甫的“三吏三别”记录安史之乱,白居易的《长恨歌》折射盛唐兴衰,而这首《浪淘沙令》则为新时代的抗洪救灾留下了文学注脚。它证明:优秀的文学作品,从来都是时代的镜像与号角。当后人翻开这段历史,会从“骤雨落黔南”中看见天灾的狂暴,从“军号战歌旋”中听见人性的光辉,从“联赛人间”中读懂中国的希望。
尾声:铁马冰河入梦来,绿茵场上见乾坤
29000言的点评,终究道不尽一首词的千钧之力。纪金东先生的《浪淘沙令》,以五十四个字的篇幅,完成了一场从毁灭到重生的精神长征。它让我们明白:所谓豪迈,不是对灾难的轻慢,而是在认清毁灭的真相后依然选择抗争;所谓大气磅礴,不是辞藻的堆砌,而是将个体命运融入民族血脉的深沉力量。
当榕江的灯光再次照亮绿茵场,当“村超”的哨声重新响彻山谷,那只写着“张芷豪”名字的足球,终将回到小主人的脚下。而这,正是“联赛人间”最动人的注脚——天灾或许能暂时打乱生活的节奏,却永远无法阻挡一个民族奔向明天的脚步。
这,就是《浪淘沙令·贵州榕江抗洪》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洪水中挺直脊梁,废墟上重建家园,平凡的生活里活出万丈光芒。如此,方为华夏儿女的真性情,方为中华文明的真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