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尹玉峰长篇铁血小说《天驹》别一番语言架构,别一番草原风情;人性、野性、眼泪、爱恨、或生或死一一铁与血的交织,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摇曳……这是一首准格尔旗黄河第一弯山曲中流淌着的回肠荡气,即有奇幻爱情,又有铭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伟大生命热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驹神马,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天驹
第九章:第三节(总第44节)
王府正厅内,檀木案几上的铜炉青烟袅袅,映着那森阴沉的脸。奇子俊着一身西装站在厅中央,与满屋子的长袍马褂格格不入。他直视父亲,声音清朗却坚定:“阿爸,如今时代早就变了,剪辫子是大势所趋。您身为旗主,若能带头——”
“放肆!”那森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祖宗留下的规矩,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妄议的?滚出去!”
奇子俊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却未挪步。一旁的老协理丹丕尔捋了捋花白胡子,慢悠悠道:“公爷,若连我也该滚,那这府里怕是没人能劝您了。”
那森额角青筋暴起,厉声喝道:“都滚!一个两个的,反了天了!”
奇子俊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跨出门槛,丹丕尔摇头叹气,跟了出去。
风波未平,又起波澜。
奇子俊安排肖玫暂住四奶奶的偏院,消息传开,其其格气得摔了梳妆匣,连夜骑马回家。次日清晨,铁木尔便带着妹妹登门,马蹄声踏碎了王府的宁静。
铁木尔身材魁梧,腰间别着银柄短刀,一进门便抱拳道:“奇子俊,上回‘楚格拉’大会,是我使了阴招,差点废了你的腿。今日特来赔罪!”说罢,单膝跪地,右手按胸,行了个草原上最郑重的礼。
奇子俊一愣,随即扶起他:“过去的事,不提了。”
铁木尔咧嘴一笑,转头却冷下脸,拽着其其格直奔那森书房。门一推开,他毫不客气地质问:“那公爷,我阿妹活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当初是你们图我家族的势力,三番五次求亲,如今倒好,奇子俊从北京带回个肖玫,不清不楚的!上回‘楚格拉’,她当众跟奇子俊对唱《喇嘛哥哥》,眉来眼去,你让我阿妹怎么立足?”
那森眯起眼,忽然哈哈大笑:“娶啊!我巴不得他多娶几个!”
铁木尔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那森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外喊:“上茶!”——分明是逐客令。
待铁木尔愤然离去,那森却单独留下了其其格,温声道:“丫头,你会成为明媒正娶的媳妇,谁也越不过你去。”
其其格低头绞着衣角,眼泪砸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
………………
佛堂里檀香缭绕,四奶奶斜倚在绣墩上,手里捻着一串蜜蜡佛珠,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肖玫。这姑娘生得白净,眉目间透着股伶俐劲儿,尤其那嗓子——唱起《喇嘛哥哥》时,尾音微微上挑,像草原上的云雀,听得四奶奶指尖打拍子,竟忘了念佛。
“好!这调子对味儿!”四奶奶拍膝笑道,“我年轻时在京城,最爱听这曲子。女人啊——”她忽然压低声音,眼尾扫过一旁绷着脸的其其格,“一辈子顶要紧的,就是爱自己可心的人,做自己痛快的事!”
肖玫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四奶奶,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其其格手里的茶盏“咔”地一响,瓷盖撞得脆响。她死死盯着肖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四奶奶瞧得分明,忽然咯咯笑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她歪着头,故意拖长声调:“哎哟,两个丫头都是烈性子,不如在四奶奶跟前打一架?不动刀子不见血,就比比谁的腕子硬——”她突然一拍案几,“让我这老婆子也开开眼!”
其其格霍然起身,袍角带翻了矮凳。肖玫却抿嘴一笑,伸手扶正凳子,指尖在其其格手背上轻轻一蹭——像挑衅,又像调笑。
夜里,四奶奶把肖玫拽进暖阁,塞给她一把银剪子。窗外月光渗进来,剪刃寒光一闪。
“那老东西——”四奶奶撇嘴,“还当自己是棵遮天大树呢!你瞧瞧丹丕尔,辫子一剪,穿着洋装多精神?”她突然凑到肖玫耳边,热气喷在少女耳垂上,“听四奶奶的,趁他睡着……咔嚓!”她两指一铰,“让他当回‘秃尾巴老李’!”
肖玫噗嗤笑出声,剪子在指间转了个花儿。
三更时分,肖玫溜进那森卧房。帐子里鼾声如雷,那条油光水滑的辫子正搭在枕边,像条僵死的黑蛇。她屏住呼吸,银剪一合——
“嚓!”辫子落地的声音惊醒了那森。他摸到后脑勺刺棱的短发,暴吼一声跳起来,铜烛台砸在地上哐当乱响。
次日清晨,其其格跪在厅里,声音发颤:“公爷,是肖玫剪的……我亲眼看见!”那森脸色铁青。
那森摸着后脑勺刺手的短发,一股凉意从脖颈窜上脊背,仿佛被人生生剥去了一层皮。他瞪着铜镜里的自己——光秃秃的脑后,只剩一截参差不齐的发茬,活像个刚还俗的野和尚。
“这……这成何体统!”他猛地砸碎铜镜,碎片溅了一地。
肖玫忽然站在门边,脸上却不见惧色,反倒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公爷,新气象嘛!”她歪着头,语气轻快,“您瞧,多利落!”
那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怒吼:“放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谁给你的胆子?!”
肖玫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四奶奶说,您该换换脑筋了……”
“四奶奶?!”那森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大步上前,眼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哎哟,这是要动手?”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四奶奶扶着门框,慢悠悠地踱进来,手里摇着一柄绣着牡丹的团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森硬生生收住手,咬牙道:“贵人,您这是纵容她胡闹!”
四奶奶“啧”了一声,扇子轻轻一摆:“老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留这辫子,不就是给我留点面子吗?”
那森一怔,怒气稍滞。
四奶奶走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柔和:“可如今都什么年月了?你还死守着这劳什子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再说了,你这脑袋光溜溜的,倒比原先精神多了,像个能跟上时代的明白人。”
那森被她这么一说,火气竟消了大半,可面子上下不来,仍板着脸道:“可这丫头——”
“这丫头怎么了?”四奶奶挑眉,“她不过是听我的话办事,你要怪,不如怪我?”
那森语塞,半晌才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四奶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轻笑,转头对肖玫道:“行了,这老东西就是嘴硬,过两天就习惯了。”
肖玫笑嘻嘻地点头,剪子在指尖转了个圈:“那下次……剪他胡子?”
四奶奶“噗嗤”笑出声,拿扇子轻敲她脑袋:“鬼丫头,可别真把他气出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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