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钟针指向特定刻度,他必如归巢的倦鸟,精准地落在我的餐桌旁。推门而入的瞬间,那熟稔的姿态,仿佛此地并非借食之处,而是他理所应当的膳房。锅中的蒸汽、碗碟的轻响,似乎都在为他预备一场无需预约的盛宴。
他落座,执箸,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盘中餐食如退潮般迅速消减,其速度之快,令人疑心他腹中是否藏着无形的沟壑。谈笑自若,点评咸淡,俨然一副东道主的从容。唯独不见的,是那本应随“客人”而来的半点心意——无论是囊中物,还是心头的半分体恤。
我碗中的饭粒,在他风卷残云的节奏里,显得格外孤单而稀少。饥饿感在胃里低鸣,却淹没在他咀嚼的声响和他对“主人慷慨”的、心照不宣的赞誉里。旁观者只见桌面的“热闹”,赞我大方;殊不知,这每一粒米,每一次开火,都成了无声的砝码,压在天平我这一端。天平的那一头,标着“情谊”的刻度,正随着碗底的白瓷日益显露,而悄然滑向“消耗殆尽”的边缘。原来最沉的债,竟是这日日准时的“空手赴宴”,它以“友情”为名,榨取着米粮,也稀释着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