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华人打工记（十二）

作者 岩波

（作者参加华人新年团拜会）

老袁义正辞严道：“放高利贷是违法的，我劝你们收回动议，这件事一旦张扬出去，你想没想过结果？”为首的说：“我见生人只说三分话，但也明确告诉你，我上面有人。”“中国可是法制国家！”“你是不是想尝尝挨顿棍棒是啥滋味？”便一挥手，这帮人一拥而上，乱棍交加，瞬时间就把老袁和陈蔡打昏了。两个人全都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然后将他们的随身物品洗劫一空，扬长而去。王平老婆见此，便跑到镇上派出所找警察。一家伙来了四五位，加上镇卫生所的大夫，也是一大帮人。因为他们听说把来自加拿大的还账人员打了，岂有不着急的。但凡涉外，他们岂敢怠慢？

（团拜会上的舞狮者）

他们正在给老袁和陈蔡包扎伤口，实施救助，门外喧闹起来，打人的那伙人又来了。屋里的几个警察立即掏出手枪，拉开扳机，分别跳出屋子——只要对方一句话说得不挨边，后果就是遭受一顿乱枪，只怕一个也活不了。而这些人虽然打人时下手很黑，面对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时，也知道来者不善，于是，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棍子，全都举起了双手，等待发落。警察给他们戴上了手铐，押进警车。在警车里进行了即时审讯和笔录。他们交待，刚才打劫了老袁和陈蔡以后，到车上一看，是国外的支票，全是英文，看不懂。而且，他们知道国外的支票需要主家个人签字方才有效。只得返回来找老袁。谁知，自投罗网了。老袁和陈蔡不得不在镇医务所躺了半个月。最后，放贷者只得到50万还款，并将面临公诉和审判。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据说放贷者也开始启动各种“关系”，以求一搏。剩下的30多万，老袁悉数交给了王平老婆，请她写了收条。因为结果还算圆满，王平老婆接受了王平的骨灰，将其埋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了。她原本以为王平迟迟不归是在国外另寻新欢了，现在彻底冰释前嫌，还对老公充满敬佩。

（作者与英语班老师伊丽娜合影）

老袁和陈蔡心情落寞地回到加拿大。老袁原计划这年国庆节回国，但考虑国内封控很严，不想给同胞添乱，万一在飞机上染上病毒带回去，真的对不住家乡父老。加之现在安娜这样了，怎么能离开呢？出乎意料的是，安娜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苏醒了。但腰病更严重了，必须拄双拐才能站立，出门需坐轮椅了。出院以后，安娜和儿子、老袁及老伴，四个人抱头痛哭。安娜是烈士子弟，早年父母一起参加国家援外项目，因飞机失事而壮烈牺牲，至死两个人紧紧抱着文件包没有松开。现在，安娜擅自做主，宣布拜老袁老两口为干爹干妈，拉过儿子喊了“爷爷奶奶”，她也亲亲地叫了“爸妈”，让老袁和老伴措手不及没法应对，只能随坡就坡，顺口答应。但老袁明白，这一答应，安娜全家的负担他就必须接过来了。而且，人家安娜为救你受的伤，任何时候你不能忘记这一点。老伴辞掉了小饭馆的工作，在家专心照顾安娜，老袁继续到车库门厂打工赚钱，拿出其中一部分帮安娜还房贷——这也和交房租相差无几，左右负担一样，也就更加心甘情愿。并不感觉有什么压力。老袁在老余帮助下，通过向老板交涉，为安娜出示了致残证明，到市政府办理了相关手续，安娜每个月便可领到300加币残疾补助。光是这个钱数，就够安娜“全家”四口人半个月的日常开销了。

（英语班的师生在节日自娱自乐）

待一切稳定下来以后，安娜又产生了情感要求，也是演员出身的缘故吧，感情的潮水总是十分丰沛，说来就来。好几次屋里没人时抱住老袁亲吻。老袁感觉这样不好，一旦露馅就没法在一起相处了。便和安娜商议，要不要与公寓楼那个华人代表接续关系？安娜苦笑一声，说：“好吧，我现在确实是超市里将要过期的食品了，该打折了。”老袁便在周日回公寓楼找到了华人代表，诉说了安娜的一切。没想到这位华人代表还初步接受了：“看起来她生活基本能够自理，能够为自己洗洗涮涮？”“这是没问题的，但干不了力气活儿了。”华人代表同意和安娜先见一面。于是，跟随老袁来到安娜家。安娜在老袁老伴帮助下换上了整洁时髦的衣服，脸上化了淡妆，一眼望去，还是星明范儿。华人代表一见面就笑了：“不愧是演员，你的外表就带着人缘，我喜欢！”安娜撇撇嘴，道：“别急着下定论，听我摆摆我的情况。”“老袁都跟我说了，你不要赘述了。你若不落残，怎么会同意跟我见面，我算什么？但今后我的后半生就可能金碧辉煌，光辉灿烂。”“怎么见得？”“你是救人的女侠，我是被你照亮的。”“我有个计划，待身体再恢复一些，咱俩加干爸一起到河北王平家去一趟，带点钱。以后只要生活改善了，就资助一下王平家。没有王平就没有我。你若不同意，咱俩就不继续谈了。”“我同意。”话题就此扯开，老袁拉着老伴悄悄躲出去了。

那个印度管工还在上班，官司在拉锯，将是一场漫长的煎熬。但他不在这个工位了，老板把他安排到了另一个来回运送零件的工位，仍旧管着几个人。可以看出，老板做事很讲分寸和策略。老袁把造成金属板条倾倒的那个篮筐做了焊接加固，并举一反三，把全厂所有类似的部位全都进行了加固。这也是他提了建议而老板照办的结果。因为疫情，造成全球通货膨胀，车库门厂的利润在不断降低和递减，老板打算给老袁涨工资，也被老袁婉拒了，在这种形势下他不忍心。继而他提出了“厉行节约，堵塞所有漏洞”的建议。老板继续采纳，停工三天，在全厂组织了“查找漏洞”的工作。员工们纷纷献计献策，有的工位“自曝其丑”，并拿出了整改意见。此时，印度管工找到老板，提出辞职，说：“华人精明，加拿大人厚道，您找上老袁联手，还有我的前途吗？”老板交底了：“警方叮嘱，法院没宣判以前，你不能离开车库门厂。”印度管工愕然，半天说不出话。当天晚上，印度管工在自己的寓所黯然死去。后来警方前来调查，结论是喝了过量的威士忌，造成心脏猝死。几个华人闻听后唏嘘不已。陈蔡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老袁一直在筹划回国问题，可是，因为安娜问题暂时走不了，于是他撺掇华人代表早点结婚，那样他就可以脱身了。国内家里的房子已经空了三年，需要打理了。而且，可能此一回去就短时间不会再来。老袁思前想后，又放不下安娜，感觉欠安娜的太多，几乎没法偿还。躲，自然是个办法，却不够仁义；继续守在安娜周围，可以做些帮衬的事，却又可能招来华人代表的猜忌。此时人们在微信里不断传着一个叫做《断舍离》的帖子，似乎说得全都在理，可安娜是救他一命的人，他能“断舍离”吗？在上下班的车上，老袁对老余和陈蔡诉说了自己的苦恼。老余建议：暂时不要回去，一定要等安娜和华人代表结了婚，你们一起去了国内王平的家，这一切都了结之后，你再回国，那时，你住多久、甚至不再回来，也说得过去了；至于你和安娜的情缘，是善缘还是孽缘，我也说不清，但男女之情最微妙，善缘多走一步就可能变成孽缘，你懂的，把握分寸吧。陈蔡开着车说，我同意老余的意见，我没啥说的，只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如实记述下来，起名叫《适者》，即使放在历史长河中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老袁忙说别写别写，会让国内的人笑话我们在国外过得太狼狈了。老余道：“哎，这么说可不对，咱们有这么多亮点呢，我主张写。”老袁只得妥协：“如果写，也别用真名真姓。”算是达成了一致。从这天开始，陈蔡果真开始动笔了。        

【作者简介】岩波，原名李重远。中国中生代实力派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文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出版长篇纪实文学《风雨毛乌素》、中短篇小说集《翡翠扳指》《多伦多华人》，散文随笔集《爱在哪里》，长篇小说《理想国》《红星谱》《1943，黄金大争战》《地下交通站》《今夜辰星璀璨》《我把青春献给你》《开锁》《古玩圈》《孔雀图》《狼山》《鸽王》《成色》《饮食男女》《职场眩爱》《离婚男人》《那年那些兵》《暗战》等20余部600余万字，影响广泛；小小说《健忘症》入选2011“中国首届闪小说大赛优秀作品集”，入选“当代世界华文闪小说精品文库”；长篇小说《男上司与女上司》获2011“长江杯”现实文学类季军奖；长篇小说《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于2011-2014连续四年获得《新浪中国·好书榜》前5名。短篇小说《父与子》获贵州文学“2015年作家100强”。歌词《延安情》《握住母亲的手》获全国大赛银奖，《天津民谣》获全国大赛金奖，2017年被中国大众音协授予“中国歌曲创作金牌作词”荣誉称号。散文《阿岗昆和毛乌素的两个中秋》获2021加拿大加中文化交流协会“特别荣誉奖”。长篇纪实文学《风雨毛乌素》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2022中国农家书屋重点推荐书目》，入选中宣部、农业农村部《2022中国农民喜爱的百种图书》，入选教育部《2023全国中小学图书馆重点推荐书目》。中短篇小说集《多伦多华人》获中国侨联2021年“著述佳作奖”，被米国国会图书馆、加国多伦多大学图书馆、米国杨百翰大学图书馆、米国俄亥俄州大学图书馆收藏。微短剧《多伦多今日有雪》获“美中作协杯”2024全球大奖赛三等奖。长篇小说《成色》《地下交通站》《离婚男人》《今夜辰星璀璨》《古玩圈》为天津人民广播电台保留节目。有关论文获21世纪中国改革发展论坛优秀奖；入选“新华文献”丛书《让历史告诉未来》。多部作品被国内各省市图书馆收藏并行销海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