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淹城记游
路边
早就听说淹城,一直未能赴游,这次是因为在河海大学常州校区参加江苏省地域文化研究会年会,靠会务组安排的饷,终于遂愿。
淹城1988年被列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普通而特殊的小村,说普通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和其他地方一样,荷锄耕作,早出晚归。说特殊是因为这里的地势有些特殊:有一块边长约百米的方块地,四周围着土塍,塍外是河道。包围河道的又是一块方地,边长约三百米。地外又是河道。再包围河道的还是一块地,地似乎呈八角形,周长约两千五百米,地外依然是一圈河道围着。
这样的造势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人工性,1935年,终于引来了卫聚贤和陈志良等考古学者的关注和考察。他们的论文《淹城访古记》掀开了这里封存近三千年的面纱。从1935年到1988年的五十多年中,历经几代考古工作者的挖掘,一个神秘的古城,被从时间隧道深处拉了出来。原来我们看到的特殊地块是淹城,中心地块是子城,子城外是子城河。子城河外是内城,内城外是内城河。内城河外是外城,外城外是外城河。
清初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说:“淹城,在常州府东南二十里,其城三重,壕堑深宽,周广十五里。”我首先遥想当年,三道城墙逶迤起伏,三道护城河清波荡漾,水护城,城依水。站在城墙上放眼举目,沃野阡陌,奴隶劳作。有敌来犯,奈我何如?所以城内多为贵族墓,城外多为贫民墓。
但是,后来的春秋五霸里没有了淹城的名字,战国七雄的史料中更是难觅踪影。相传西周列国无数,春秋初期,尚有一百四十余,春秋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保不住社稷者不可胜数,淹城便是其一?淹城亡于何时以及怎么亡的,历史没有记载,这就给了后人无限想象的空间。譬如传说离淹城五里有个留城,野心勃勃的留城王子美酒佳肴欺骗淹王,骗得淹王将如花似玉的公主许配,而后则弑君毁城灭了淹国,文弱的公主拾起父王的佩剑从身后奋力刺死了王子,自己则被王子侍从乱刀砍成三段,所以淹城至今还留有公主头墩、肚墩和脚墩三个坟墓。
淹城作为淹国的都城,虽然按这个说法不是被敌兵攻破灭亡的,但护城设施总有的吧?遗憾的是考古没有这方面的发现,只有保存于国家历史博物馆有两千八百年高龄的一条民船独木舟。而专家们综合各方面考察,特别是三河护城没有陆路进出,如遇强敌围攻,连突围逃生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说淹城不是一个国家的都城,淹城的消亡大约是与吴人的自然同化。
最早考证淹城建造者的是东汉学者袁康和吴平,据他们的《越绝书·吴地传》记载:“毗陵县南城,古淹君地也。东南大冢,淹君子女冢也。去县十八里,吴所葬。”这里只说毗陵南十八里是淹君地,没说有城。淹君本是山东曲阜小国奄国之君,因参与武庚叛乱,国被周灭,淹君率残部出逃江南。当时苏南尚属蛮荒之地,泰伯刚刚奔吴或者尚未到达。淹君既无必要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要造三水三城立国却敌。再看淹君子女大冢“吴所葬”。为什么淹人死后要吴人来葬呢?只有一个解释,是迁坟。
上海交通大学世界遗产学研究中心理事徐作生认为,淹城是吴王在五百年前淹君旧址上建造的一座监牢,三水三城没有陆路是为了防止犯人从里面逃跑,而这群犯人便是勾践和范蠡等越国贵族。道光时的《武进阳湖合志》说:“吴王囚越质子处。”民国时的《淹城窦氏家谱·淹城记》则记载道:“越子为质于吴,被拘于斯,不得还国。”“子”是指贵族而不是说儿子。所以民谣有“里罗城,外罗城,中间方形紫罗城”,繁体“羅”,就是套住鸟的网,这里代指监狱。
今天我们所见的淹城,是本世纪初常州武进区打造的文化旅游商业娱乐综合园区。在核心部分占地三百公顷的外围,建起了诸子百家园、春秋文化园、淹城博物馆、野生动物园和仿古商业街等。而在三河三城内,则拆迁了近五百户村民住宅,基本保持了遗址原貌。尤其是百米见方的紫罗城遗址,只有一口古井耸立草坪,游客“神奇淹城梦回春秋”的遐想,尽可以在这里驰骋。但我们同行的研究会会员多数认为淹城的打造也有败笔,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佛寺,而且正好有和尚在搭建的舞台上做法会,广场上临时摆放的椅子上坐了黑压压的一片善男信女。据说寺叫宝林寺,历史上也早就有了。有多早?非得一起重建使淹城也要跟着佛化?

作者简介:
路边,实名朱再平,江苏宜兴人,1959年生。20世纪80年代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历。喜好文字,著作有小说集《陶女》、散文集《烟雨龙窑》、音韵集《现代汉语通用韵纂》。主编本有《悠悠岭下》《周济诗词集》《周济遗集》《宜兴武术》《阳羡风物》等。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