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根侧睡莲妍
薛贵芳
上午天气闷热,阳光微澜。我步入隋唐遗址植物园的睡莲湖畔。湖岸上水杉的膝根在地表隆出团团褐红的丘,像极了兽类的腿掌。根皮皴裂如老陶,缝隙里嵌着碎石与枯枝,像位沉默的老者,把岁月都盘进了根须里。我紧挨水杉的膝根,在一块平整的石块坐下。
拿出红软的桃子,咬下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漫过舌尖。抬眼看见池心——不同颜色的睡莲正热闹:大红、肉粉、玫红、乳白、乳黄,纤尘不染的空灵之美,像极了误落凡尘的仙子。圆形叶片在水面铺展,优雅无声地衬托着花的娇。
那红色的睡莲,红中带点淡淡的黄,与金色花蕊相得益彰,在轻柔阳光下仿佛裹着层耀眼的光,忽然记起儿时电影里,刘彦昌劈山救母时的宝莲灯。粉色如大家闺秀端庄,玫红像热情奔放的少女,白色似不染纤尘的白纱,乳黄的却如月光般空灵。
正看入神,水面漾起细纹。一只大鹅气宇轩昂地游来搅局,红掌拨水不疾不徐,脖颈挺得笔直。两三只鸭子紧随其后,像侍从般守在身侧,悠然在睡莲周围逡巡,活似守护仙子的卫兵。
睡莲浮叶间,一只小个子野鸭正低头啄食,尖喙在水里一点一点,衔起条银亮的小鱼。
鹅群游近时,野鸭猛地被惊到,“嘎”一声蹿起来,叫声又脆又响,倒让我想起“小蛤蟆大腔”的俗语,忍不住笑了。水面被扑得泛起细碎的浪,它扑棱着翅膀慌了两秒,见鹅和鸭子并没在意,又落回浮叶上,探头探脑继续找鱼,只是脖子缩得更紧了些。
鹅的目光早落在岸边孩子手里的零食袋上,不扑不叫,静静浮着,眼神带几分期待。孩子们被逗笑,捏了碎食递过去。
它竟像懂规矩似的,不急着伸颈,直到孩子们把零食轻轻撒在它脖子下方的水面,才慢悠悠低下头,喙尖轻点着啄食。
旁边的鸭子探过头来抢食,鹅也不争,偏过头静静看着鸭子把碎屑吞下去,那姿态,比宴席上的绅士还要从容。
睡莲旁边,一群群透明的鱼儿欢快游动,惊起细微波纹。这时,一条两三斤重的大鱼忽然跃出水面,又快速遁身于睡莲之间。鹅听到动静转身搜寻,鱼儿早已不见踪影。它领着鸭子们往河心游去,红掌划开的涟漪轻轻拍打着睡莲的圆叶,叶上的露珠晃了晃,跌进水里没了声息。
目光随鹅群移向远处,荷花围着池畔铺开,硕大的叶片托着白、红、乳白色的花,更衬得睡莲秀气唯美。风过时,莲叶与水杉叶的轻响混在一处,倒像是在说:这满池的热闹,原是该这样慢慢铺陈的。
手里的桃子渐渐见了核,望着这幕,心头忽然涌上几句:
“睡莲皎皎卧清涟,
白鹅悠漾碎晴烟。
野鸭随波添逸趣,
锦鳞穿影入画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