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有个柴禾垛
文/喻海波
天黑了几阵子就隆隆地打起了雷,把刚晃出半个脸的月亮给吓跑了。腊狗搂着肥猪似的女人折腾了几阵子觉着乏味,沉沉睡去。打雷的时候女人还没睡着,她正在兴头上男人却下去了,弄得她咋也睡不着了。她推腊狗,腊狗翻个身,“还干嘛?”“下雨哩,去抱些柴吧,要不明儿个没法做饭。”“你去!”“啥?黑灯瞎火的……”女人扯他耳朵,腊狗嗷一声踢开被子跳下床,拽灯竟没电,“狗日的捣乱!”披上衣服摸黑走了出去。雨淅沥起来,天上不时响个闷雷,黑乎乎的,他干咳两声吐口痰出了街门。
柴禾在南墙外贴墙垛着,他住的是胡同南头,再向南没人家了。他向自家的柴垛走去,天上打了个闪弄了他一怔,他看见一个人正从他家的柴垛上抱柴,“谁?”他吼了一嗓子。
“是我……”一个女人怯怯地应了声。
“是水芹?”腊狗听出了是对门三槐媳妇水芹,一个挺俊俏的媳妇。
“腊狗哥……俺家柴不够烧了,一下雨又得好几天没干柴,俺就……”
“不要紧,这大黑的天咋不让三槐来?”
“俺哪指使动他?要不是庄稼长得孬,哪能连柴也缺呢……”女人竟抽泣起来。
“三槐也该找个营生干了,光靠几亩地有吃没花的,买袋化肥也得卖粮。”
“懒得他一天天在床上歪着,头疼腚疼胳膊疼腿疼,一说让他干点么就哼哼,也能吃能喝的。
“他没病,瞧他那气色,他没病。”腊狗说。”
“俺也知道他没病,就是懒,像头猪,踢它一脚也只哼哼不动窝,俺啥法他?”女人委屈地抽泣。“不哭、不哭。”腊狗慌乱地拍拍女人的肩,女人竟一头扎腊狗怀里呜咽。这女人难哟!腊狗不由搂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这么好的女人毁那懒汉手里了!他猛地搂紧了女人,女人挣扎着,“腊狗哥,别让人瞅见……”
柴禾窝里两个人搅在了一起。
“腊狗哥,俺前世没修好,没遇上你!”女人呻吟着。
“水芹,俺的……小鸽子,老天爷瞎了眼没把你给了俺!”腊狗喘着粗气亲吻着水芹。
又是一个响雷,雨大了。两个人慌乱地站起来,水芹抱一抱柴,腊狗也抱一抱柴,两个人都进了水芹的小院,把柴扔进厨房的灶坑,腊狗说:“芹,以后有啥难就告诉俺,俺会像待自家女人一样帮你!”女人又一头扎进他怀里。
“水芹,柴还没抱好吗?”堂屋里三槐没好气地喊。两个人一惊,腊狗蹑手蹑脚贼似的溜了出去,慌慌着进了自己的家,摸进屋甩下衣服钻进了被窝,心跳的像敲小鼓,刚才不会是做了个梦吧?
女人说着梦话向他身上靠,他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大气也不敢出,女人向他下身揪了一把,“你咋了?”“睡吧。”腊狗轻声说。
天亮后女人早起来了,昨儿夜里果然下的好雨,院子里满水洼,天还阴着,雨停了。女人洗把脸向厨房走去,腊狗是个屠户,还得赶早市卖肉。
腊狗蒙着头,听女人在厨房里叫唤:“昨儿夜里抱的柴哩?你个死腊狗,把柴放哪啦?”腊狗才想起昨晚慌乱地竟忘了给自家抱柴。
听着女人的叫唤,腊狗连响屁也没敢放一个。
连着几天,腊狗一想到那晚的事心就有些慌乱,有时出门碰见水芹也有点不好意思呢。这天水芹喊住了他,“腊狗哥,咱以后咋办?”腊狗前后看看没人悄声说:“妹子,这事你要有意和俺长期好下去咱就得定个计划。”“腊狗哥,俺听你的。”“俺揣摩好几天了,你看这样行不,逢集俺婆娘去集上帮一天忙,累的晚上睡得死猪似的,你家三槐集上都去逛逛,还好在小酒馆里晕两盅,回家也会睡得死。夜里一点到两点咱就出来在俺家柴垛窝里相会,这时候也不会让人撞见,你说好不好?”“行哩,腊狗哥,万一那时脱不开身咋办?”“谁脱不开身就丢大门口一块砖头,一见砖头就不用等了。”两个人计议停当。
接下来的日子按计划行事,神不知鬼不觉。柴禾垛朝阳一面被掏了个窝窝,家家都这样,雨不大也能掏出干柴。柴窝成了他们的安乐窝。
不成想这天出事了。三槐在小酒馆里吃了变质的羊下水半夜里跑肚子,起来一看老婆没在床上,走到茅房也没有,急着方便完在院里喊了两声也没人应。他见大门虚掩着就走了出去,一出街门他就听到了腊狗家柴垛里有动静,他悄悄走过去用手电一照,他呆住了。
草窝里的两个人战战兢兢爬出来跪在了他面前。
三槐本想踢出几脚再挥出几拳,但一想自己这柴巴样可不是腊狗的对手,脑子里打个机灵低声说:“俺也不想把这事张扬出去没法见人,腊狗,你狗日的想私了还是公了?”
“三槐兄弟,咱私了,私了好!你说个数吧?”
三槐想了一会儿伸出一只巴掌说:“五万块!”
“五万?三槐兄弟,找个大闺女也花不了这么多……少点吧……”
“去找大闺女呀!”水芹在腊狗腰里死拧了一把。
“五万就五万吧。”腊狗捂着被拧的地方忙应了下来。腊狗在三槐屋里写下了字据,咬破手指按上了血手印,并写下保证,今后不再和水芹来往。
第二天腊狗为稳住三槐,怕他真闹出事来,就送来了两万元现金。三槐手里攥着钱脸上冷着,心里却是热火燎辣的。
三槐加强了防御,一到晚上街门里面用条大铁链子锁住,钥匙他藏起来。水芹和腊狗一到晚上就心焦,特别是逢集的夜里一两点的时候真叫一个难熬。
这天晌午腊狗和水芹浇玉米地,玉米已长半人高,两家的地不远,一瞅见地里的人下晌回家了,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这时候天正热,七月流火,炙热的阳光下两个人在玉米地里折腾的像水洗一般。
“腊狗哥,咱可咋办?”
“弄死他狗操的!”
“弄死……俺和孩子咋办?”
“芹,哥不会让你们娘儿俩受半点委屈,会比他狗操的活着好过十倍、百倍!咱好一辈子!”
两个人越说越气愤,坐在田垄里商议了半天,听见远处有人声了两个人才先后走了出去。
这天又逢集,三槐在酒馆里喝了二两小酒,手里有钱了,酒和下酒菜也上了档次,没再出现闹肚子的事。晚饭水芹包了饺子,还破天荒地给他放桌上一瓶好酒,三槐见女人对他好了挺高兴,就着饺子又喝了二两,歪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腊狗闪了进来。腊狗本想跳墙的,可今儿个三槐因老婆的二两小酒美的没锁街门,腊狗就推门进来了。
水芹向腊狗使个眼色,指指床上雷声滚滚的三槐,腊狗点点头。
水芹爬上床扑上去用力卡住了三槐的脖子,三槐闷哼了一声,腿一挺,两只胳膊用力掀开了水芹,水芹又扑了上去。腊狗上去骑住了三槐,按住了三槐比病猪腿还瘦弱的两支细胳膊,三槐挣扎了没几下就不动了。两个人相互看看,这也太简单了,还不如宰只鸡。
从三槐身上下来水芹的两只手还保持着那种形状,她看着三槐有些后犯,身子抖成了一团。腊狗血腥事干惯了还算冷静,“俺早想好了,尸体不能弄出去,你没见电视上演的,你无论扔多远,警察也能找你头上来!咱这么办……”
第二天,腊狗拉来一三马车沙子和水泥砖头,水芹的院中间想抹出一块晒粮地。
腊狗在院中间刨了个尺把深的长方坑。街门插上,两人把三槐的尸体放了进去,旁边早和好了沙灰,二人急三火四的用铁锨向坑里填,填平了,腊狗在上面铺了一层砖。铺了院中间一大片,上面又用沙灰抹光,几乎家家的院子里都有这么一片晒粮地。
“俺早就想抹块晒粮地了,三槐懒得带不动腚。”水芹长出口气。此时她的脸煞白,目光呆滞,鬓角带着冷汗。
“这回也不怕小子变成僵尸啥的了!”腊狗叼颗烟,有些得意地冷笑。
“腊狗哥,俺怕……”
“怕俅!夜里有俺,嘻嘻……”
两个人相视而笑。
村子里不见了三槐就有人问水芹,水芹好不委屈,她和人说:“非闹着出去打工,就他那体格,越不让去越去,偷偷走的,你说气人不?”
问的人于是就陪着叹气,并笑着对她说:“出去治治懒病也不孬!”
腊狗怕老婆发觉,还是逢集和水芹相约,地方换成了水芹的床上。腊狗的胖婆娘在集上忙一大天粘床就不醒。怕人撞见,腊狗还是一两点去,完了事小息而回。
在床上的时候水芹常问:“这比那柴窝好不?”腊狗嘴上说好,可啧啧滋味,似乎比不了在柴窝里那么刺激。水芹问得多了腊狗就笑着说:“要不咱再去柴窝试试?”水芹就死拧他一把。腊狗哎哟着笑着在水芹那招人的地方撮上一口跳下床跑了。
过年的时候各家出外打工的人纷纷回来了,人们不见三槐的影儿,水芹就在街筒子里哭天抹泪的和人诉说:“谁知死哪儿去了,俺这年可咋过哟!”
一晃八九年过去了,人们习以为常,渐渐没人再问三槐的事。当年还在怀里吃奶的儿子小宝已成了毛头小子。
村子开始拆迁。也像别的地方一样几个村合并成一个联合村,盖一片小楼,叫某某社区。推土机隆隆开进来,一个个院落被推平,一些老人在自己的祖居地伤心地哭,恋恋不舍;年轻人却喜笑颜开,谁不盼着住上楼?谁不想着也像城里人似的生活?
水芹的院子里那片晒粮地被铲开了,推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水泥块,一头竟蓬松着人的头发。
警察来了,问水芹:“怎么回事?”
水芹在看见水泥块的当儿,绷紧多年的那道精神防线就一下子崩溃了,哇一声就啥也说了:“是俺那死鬼……”
这事一下子在村里炸了!起初大家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竟然掐死了她的男人?这女人好会演戏,博取了多少人的同情心哟!瞧装的那假惺惺的样,你不想和你男人过了,离婚走人就是了,干么要掐死他?就为跟那死腊狗相好?真是不可思议。鬼迷心窍了!可不管咋说,这女人心好毒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腊狗和水芹双双被铐了起来,就在被带上警车的当儿,只见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举着把菜刀嗷嗷叫着扑了过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腊狗回头的一刹那浑身的血似乎一下子凝固了。
水芹也一下子怔住了,嘴唇扇动着似乎想呵住儿子,却说不出话来了,她的脸煞白……
作者简介:
喻海波,中国小说学会会员,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陕西文学》《广东文学》《神州文学》《奔流》《大渡河》《三角洲》《佛山文艺》《中华传奇》《人生与伴侣》《龙门文学》《文学百花苑》《时代作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