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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章回小说——《津津有味的金瓶梅》
作者/杜永脉（少陵堂）
（六） 运河边的桂花
林薇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沉默了几秒。运河的水在石岸的狙击下，响着哗哗地流水声，桂花的甜香依旧浓郁，却驱不散两人之间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气氛。
“嗯……，出来透透气。”她终于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桂花瓣。
金瓶梅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和低垂的头，心里头那点关于“微香”、“桂花梦”的浪漫遐想，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那沉甸甸的关切和手足无措。他想问“出什么事了？”，又觉得太过冒昧；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上次在影像小屋里的轻松愉快荡然无存，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和她无声的悲伤。
“那个……，我……，”金瓶梅笨拙地开口，指了指手里的相机，“刚……，刚好在拍桂花。你这……，这个位置，景挺好……。”他试图转移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薇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老式像机上，眼神复杂。她看到了他刚才拍下的瞬间，那个她沉浸于愁绪、毫无防备的瞬间。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又投向波光粼粼的运河水面，眼神空洞。
“拍下来也好，”她忽然轻声说，声音飘忽，“也许……，这就是现在的我。”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弯弧。
金瓶梅的心，此时像被那苦涩的笑容狠狠揪了一下。这哪还是高铁上，那个靠着他肩膀安然入睡，在影像小屋里，对着酱鸭眼睛发亮的女子？眼前这个被愁云笼罩的林薇，让他感到陌生又心疼。
“林薇……，”金瓶梅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放得很柔，“要是……，要是心里不痛快，找个地方坐坐？运河边有家小茶馆，桂花茶还不错，挺清静的。” 他不敢提她丈夫，不敢问缘由，只想让她暂时离开这水边，离开这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的环境。
林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金瓶梅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脆弱，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沉默着，似乎在挣扎。
秋风又起，卷起一阵桂花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两人身上、肩头。那浓郁的甜香，此刻闻在金瓶梅鼻子里，却莫名带上了一丝苦涩。
他看着林薇风衣肩头，那几点无心而细碎的金黄桂花，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光，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悲伤的“偶遇”，和他梦里的桂花甜香、高铁上的微香依偎，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这到底是上天安排的又一次“机缘”？还是一场带着苦涩滋味的“巧合”？是让他这个爱做梦的人，更深地卷入别人的故事？还是冥冥中注定，他该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在飘着桂香的运河边，成为她片刻的依靠？
他不知道。他只看到眼前这个被悲伤击中的朋友，需要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杯清茶，片刻的倾听。
金瓶梅伸出手，不是去触碰她，而是指向不远处那间掩映在桂花树后的古朴茶馆，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与坚定。
“走吧，桂花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有什么话，或者……，没什么话，就坐着看看花，听听水声。”
林薇望着他，眼中的水汽更重了。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踏着满地细碎的桂花，走向那间飘着茶香的小屋。金色的花瓣沾在她的发梢、肩头，也落在金瓶梅的相机包上。
那缕缠绕金瓶梅许久的“微香”，此刻终于被这浓烈而真实的桂花香气覆盖。只是这一次，香气里裹挟的，不再是暧昧的悸动或温暖的友情，而是生活猝不及防展露的、带着咸涩滋味的沉重一角。
是虐？是缘？金瓶梅看着林薇沉默而单薄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命运抛给他的“巧合”，可能远比他做过的所有梦，都要复杂得多。运河的水兀自流淌，桂花的香兀自弥漫，而人的心事，却沉沉地坠在肩头。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