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戈壁忠魂的诗碑:马学林10首诗词中的中国人造卫星之父邓稼先精神图谱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在当代中国科学群像中,邓稼先的身影如一座沉默的昆仑。十首同名诗词以不同韵脚、体裁反复咏叹这位“两弹元勋”,构建起一座多维度的精神纪念碑——当第一首七律开篇“核武威能撼九天”的巨响尚在耳畔,最后一阕《浣溪沙》已定格在“马兰红柳绽春芳”的永恒静默中。这些诗句如原子核裂变般层层释放能量,将一位科学殉道者的灵魂光谱完整铺展于文学苍穹之下。马学林十首同名诗词如同一组壮丽的交响乐章,在平水韵与词林正韵的交错回响中,将“两弹元勋”邓稼先的伟岸身影从历史深处托举而出。这些作品以文学为刻刀,在格律的严谨框架里雕琢出一位科学巨匠的灵魂塑像——他既是手握算珠的理性哲人,又是以身许国的忠魂赤子。
(一)隐姓埋名的时空坐标:荒漠中的孤光
1. “廿年隐姓披星月”(七律其三)、“姓埋铁柜廿秋忙”(浣溪沙)——这些重复强化的时间意象,将邓稼先1958年接受任务后的生命轨迹凝固成一部沉郁史诗。诗人刻意选用“隐姓”“埋名”“锁深箱”等具有禁锢感的词汇,与“大漠”“戈壁”“黄沙”的空间意象交织,构成存在主义式的荒原图景。在《临江仙》中,“埋名廿载影孤单”的“影”字尤显精妙:既是月光下拉长的身影,更是历史迷雾中模糊的轮廓。
2. 这种隐遁在《翻香令》中被升华为存在悖论:“廿年姓字锁深箱”的科学家,其精神却“寰宇吐新芳”。当名字从社会关系网中抽离,“邓稼先”三字便化作纯粹的精神符号,恰如第二首七律所写:“廿年隐迹无人识,百次攻坚有国知”——个体消隐处,正是国家精神挺立之时。
(二)身体献祭的悲壮美学:核爆中的涅槃
1. 诗词以惊人的身体书写完成对科学殉道的赋形:“以身许国忠魂铸”(七律其一)、“病骨撑天云爆裂”(七律其二)、“身化昆仑承辐射”(七律其三)、“披甲承升爆”(五律其四)、“血铸昆仑盾”(五律其五)、“血染紫荆枝”(五律其六)——这些密集出现的“身”“骨”“血”构成疼痛的语义场。最震撼的当属《山花子》:“血染工装凝作史:月弯弯”。染血的工装与弯月并置,将个人伤痛凝为冷冽的历史琥珀。
2. 这种身体叙事在《临江仙》达到高潮:“服装裹瘦骨,核爆映苍颜”。两个镜头精准对位:褴褛工装包裹的嶙峋躯体,被蘑菇云的光芒映成剪影。当科学家以血肉之躯“承辐裂”(山花子),其身体便成为民族精神的炼金炉——如《翻香令》所喻:“病骸撑起国金汤”,物理意义上的衰败与精神意义上的不朽在此完成转化。
(三)科研攻坚的意象编码:算珠中的宇宙
1. 在原子弹研制缺乏计算机的困境中,邓稼先团队用算盘完成海量计算。十首诗词不约而同抓住这一细节:“算珠摇落夜星移”(七律其二)、“算珠摇落夜光茫”(七律其三)、“算珠摇落天”(五律其四)、“算法轻摇夜冷霜”(浣溪沙)。这些“摇落”的算珠,既是物理动作的写实,更是精神跋涉的隐喻。
2. “摇落”一词的重复出现极具深意:它既暗示算珠从算盘横梁上跌落的物理瞬间,又暗合宋玉“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古典意境。当现代科技难题与传统计算工具碰撞,当“夜星移”“夜光茫”的天象成为演算背景,科研便获得了某种宗教仪式般的庄严。尤其《临江仙》起句:“大漠雷惊焚永夜,金珠摇落星寒”——将算珠升华为“金珠”,与核爆的“雷惊”形成微观与宏观的史诗性对话。
(四)永恒象征的意象群落:天地间的碑铭
1. 为锚定邓稼先的精神坐标,诗人构筑了多重永恒意象:
2. 昆仑:在“身化昆仑承辐射”(七律其三)、“血铸昆仑盾”(五律其五)、“昆仑碑似剑”(五律其六)中反复出现。作为中国神话中的天柱,昆仑既象征他撑起国防的功绩,更暗喻其精神海拔。
3. 碑:“功碑矗立乾坤朗”(七律其三)、“昆仑碑立黄沙地”(七律其二)、“功碑同日月”(五律其五)。这些超越物理存在的碑铭,最终在《浣溪沙》中化作植物意象:“马兰红柳绽春芳”——核试验基地马兰城的红柳,成为大地自动生成的活体纪念碑。
4. 星月:“光耀接星躔”(五律其四)、“青史辉同旭日煌”(七律其三)、“月弯弯”(山花子)。天体意象使功勋获得宇宙维度,恰如《翻香令》结句:“有红花、寰宇吐新芳”——个体生命已融入星尘流转。
(五)词律创新的精神容器:旧体中的新魂。这些作品在传统形式中注入现代性表达:
1. 科学词汇的诗化:“核爆”“辐射”“铀光”等术语被自然编织进平水韵格律。如《山花子》“核爆光辉承辐裂”,在“霹雳撕开大漠天”的古典语境中,突然插入现代物理术语产生陌生化效果。
2. 词牌的情感适配:选用《山花子》这一短促词牌表现核爆瞬间的壮烈;以《临江仙》的悠长句式承载“埋名廿载”的绵长孤寂;借《翻香令》的跳跃节奏模拟算珠摇落的清脆声响。尤其《浣溪沙》下阕:“病骨撑天承核裂,血斑浸纸铸金汤”——用严谨的七言对仗将肉体痛感转化为精神盾牌。
3. 时空压缩艺术:五律其四仅用四十字完成史诗叙事:“大漠宇寰仙”起笔于宏观宇宙,“披甲承升爆”聚焦个体牺牲,“光耀接星躔”终归于永恒。这种密度体现着原子核般的语言凝聚。
(六)“算珠摇落夜星寒”——这一核心意象在八首诗词中反复激荡。当《临江仙》中“金珠摇落星寒”与《七律》里“算珠摇落夜星移”形成时空回响,我们仿佛看见罗布泊的漫漫黄沙上,邓稼先带领团队用最原始的计算工具挑战最尖端的核物理难题。这些“摇落的算珠”,是诗词为历史镌刻的独特印记:在西方技术封锁的绝境中,中国科学家以何等惊人的意志力,在算珠碰撞的脆响里推演出了震惊世界的蘑菇云方程。马学林以“摇落”二字,让冰冷算珠迸发出熔岩般的生命热度,成为科学精神在困境中迸发的象征符号。
(七)更震撼人心的是诗词对身体牺牲的极致书写。《七律》中“以身许国忠魂铸”的誓言,在《山花子》里具象为“病骨撑天承辐裂”的悲壮身影。当“血染工装凝作史”(《山花子》)与“病骸撑起国金汤”(《翻香令》)形成互文,一个为核盾牌耗尽血肉之躯的科学家形象巍然矗立。尤其《浣溪沙》中“血斑浸纸铸金汤”的触目画面,将演算稿纸上的汗渍血痕升华为精神图腾——邓稼先因辐射致癌的躯体,早已化作共和国最坚不可摧的防护层。马学林以诗笔为手术刀,解剖出“两弹一星”事业最残酷而崇高的真相:大国重器的基座,正是科学家的血肉之躯。
(七)诗词中时空的强烈对冲构成深邃的艺术张力。“廿年隐姓披星月”(《七律》)与“大漠惊雷震八荒”(《七律》)形成静默坚守与瞬间爆发的二重奏。在《临江仙》中,“埋名廿载影孤单”的漫长蛰伏,终在“蘑菇云涌铸金磐”的辉煌瞬间获得意义。马学林刻意模糊具体年份,以“廿载”“百次”等概数强化时间厚度,使隐姓埋名的孤寂岁月成为民族精神淬火的熔炉。当《山花子》结尾“月弯弯”的静谧清辉映照开篇“霹雳撕开大漠天”的狂暴能量,诗歌完成了对历史本质的捕捉——所有惊天动地的伟业,皆孕育于最沉默的坚持。
(八)在象征体系构建上,昆仑意象成为精神丰碑的核心载体。“身化昆仑承辐射”(《七律》)、“功碑矗立乾坤朗”(《七律》)、“昆仑碑似剑”(《五律》)——这些诗句将青藏高原的雄伟山系转化为科学精神的具象表达。当昆仑的永恒坚固与“血染紫荆枝”(《五律》)的易逝柔美并置,刚柔相济的意境油然而生:紫荆花象征的香港繁荣,正因昆仑般核盾牌的守护而绽放。最精妙的是《翻香令》结尾:“月弯处,春山冢,有红花、寰宇吐新芳。”辐射尘封的墓地竟开出穿越时空的生命之花,这超越性意象揭示出邓稼先精神的永恒价值——真正的丰碑不在青铜大理石,而在人类文明持续绽放的春天里。
(九)马学林诗词的言炼金术在词牌运用中尤为耀眼。《山花子》以“霹雳撕开”的爆发性起句,中经“廿载埋名如影逝”的收缩蓄势,终在“血染工装凝作史:月弯弯”的顿挫中收束,形成情感张力完美的抛物线。而《翻香令》通过“铀光裂处火云翔”的瑰丽想象,将核爆瞬间转化为宇宙级审美意象。当《浣溪沙》末句“马兰红柳绽春芳”将核试验基地的植物赋予新生意义,科学的伟力与自然的生命力完成诗意共振。这些穿越时空的诗词重述,让我们在邓稼先逝世近四十载后重新触摸到那份灼热的信仰。在“以身许国忠魂铸”的誓言与“病骸撑起国金汤”的实践之间,矗立着中国知识分子最纯粹的精神标杆。当全球科技竞争进入新赛道的今天,马学林的诗词恰如穿越时空的灯塔——它提醒我们,真正的科技高峰永远需要“廿年隐迹无人识”的坚守,需要“算珠摇落夜星寒”的执着,更需要“身化昆仑承辐射”的奉献。
结语
十首诗词如十面棱镜,折射出邓稼先精神的不同光谱。从“算珠摇落夜星寒”的孤独求索,到“蘑菇云下铸金磐”的惊天献祭,最终抵达“马兰红柳绽春芳”的永恒涅槃——这条用平仄韵律铺就的精神朝圣之路,在戈壁风沙与核爆光芒的交织中,完成对“中国脊梁”最悲壮的赋形。当“昆仑碑似剑”的意象刺破文学天际,我们惊觉:真正的丰碑从不需要青铜与大理石。它以算珠为基座,以工装为碑文,以辐射为铭刻,最终化作大漠深处一株倔强的马兰红柳,年复一年在春风中诉说:有一种存在,能将血肉之躯铸成守护九州的文明盾牌;有一种消隐,比所有显赫的名字更接近永恒。
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