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悄声说:“我这腰站时间长了不行,坐时间长了也不行,你给我揉揉吧。”“好吧。”安娜把后背对着老袁,把上衣和里面的秋衣、背心都撩了起来,露出白花花的腰肢。老袁心里什么都明白,老伴、老余和陈蔡的提前离开,似乎都在有意识成全他和安娜。但他感觉,男女之间朦朦胧胧是最好的状态,一旦捅破窗户纸,让一切一览无余,那种美好便成白开水。他和老伴就是例子,现在变成左右手一般的亲情。想当年,他追求老伴的时候,两个人柔情蜜意,如胶似漆,领证以前早已读遍全身,而洞房之夜便了无情趣,只剩下了劳累的耕作。老袁把手掌搓热了,轻轻按在安娜腰上,慢慢按摩起来。安娜微微发出舒服的呻吟。她不敢断定王平是真睡还是假睡,咬住嘴唇强忍住不发声。将要“收工”时,她抓起老袁一只手,按在自己乳胸上。老袁一动不动,任凭安娜拿着他的手在自己乳胸上揉搓。片刻,两个人都被王平一声呼噜警醒,赶紧收了手,拉好衣服。两个人互相敬酒,继而接了一个酸酸甜甜的长吻。安娜舔着嘴唇说:“我爱你,也爱嫂子。这可咋办?”老袁说:“西红柿黄瓜,凉拌。”安娜娇嗔地又捶他一拳。
这时厂里接了一票外地的大订单,老板要求大家铆足劲干两个月,中间大礼拜不休息(给加班费)。老袁这个工位显示了超强的耐力和弹性,中国人讲究在困难条件下发挥主观能动性,越是条件艰苦干劲越足。眼下谈不到条件不足,只是天天处于疲劳状态。因为其他工位还有比老袁年龄更大的员工,年近八十的都有,所以,一个个工位很快被陆续拖垮,不断地走马换将,来了很多新人,新人需要一个熟悉过程,工作效率就大大降低。而老袁这个工位如同设定了速度的奔驰、宝马,匀速稳定地一往无前。干到中间,一个月的时候,老板找老袁谈了一次话,当时老袁带着老余当翻译,老板问老袁:“你过去是干什么的?”老袁说:“我就是中国国企的一个普通工人。”老余在翻译的时候却说:“他说他做过中国国企的领导。”老袁知道“工人”的单词应该是“Worker”,因为过去他上中学时学过简单的英语,对“工人Worker、农民Peasant、战士Soldier”印象深刻,遂纠正道:“I am a woeker。”老余不高兴了:“你若显能,我就不管翻译了。”老袁急忙说:“别介别介,你来你来,继续。”老板又问:“你还有什么建议想提吗?”老袁忘记了以往的磕磕绊绊和种种不顺,思维蓦地跳到了过去厂长的角色,脱口道:“奖惩要及时,可以阶段性地表彰和批评,管工也要能上能下。”对这些话老余也很赞成,便如实翻译了。老板非常满意,又继续提问,而此时老袁又突然醒悟,在老外面前不能充“熟”的,这是人家的买卖,是龙你要盘着,是虎你要卧着,不能越俎代庖。按老百姓的话说,别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便戛然而止,说,没有了。老板给他竖起大拇指,让他们回去了。
六、
接下来,老板立即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提出,奖励干得好的工位,但只有一个,就是老袁这个工位。大会还是在车间空地上开的,老板也照例站在工具箱上做的宣布,即,给五个华人每人奖励五百加币,但没有印度管工的份儿。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那天印度管工站在距离老袁两米开外的位置,抓耳挠腮,躁动不已。散会后,老板留住印度管工,问:“让袁兴旺担任顾问,让老余担任管工,你觉得怎样?”印度管工道:“应该行,问题是,您把我往哪安置?这几年,我也不是没有功劳啊。”“你到另一个工位去做管工。”“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思考一下。”老板走后,印度管工找到老袁说,明天咱们这个工位单独开个会,有些事我要说说。
五个华人站成一排静静地洗耳恭听,印度管工站在大家前面,滔滔不绝讲起话来。五个人里老余能完全听懂,安娜能听懂一半。但人人都认真聆听,听不懂也听,后来老余说,都是车轱辘话,一点屁事没完没了地说。这时,身后金属板条篮筐里高高矗立的一大撮板条倾倒下来——眼看就要砸到老袁和王平头上,因安娜站在老袁身边,正悄悄捏着老袁手指玩弄,她的身体就有点侧歪,便以眼的余光看到了从高空倾倒下来的金属板条,自从得知老袁即将在车库门厂得到重用,安娜的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那一大撮会是多少斤,说不清,但肯定是很重的。安娜出于条件反射,用肩膀猛地撞倒了老袁,自己却接受了多根金属板条重力加速度的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