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尹玉峰长篇铁血小说《天驹》别一番语言架构,别一番草原风情;人性、野性、眼泪、爱恨、或生或死一一铁与血的交织,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摇曳……这是一首准格尔旗黄河第一弯山曲中流淌着的回肠荡气,即有奇幻爱情,又有铭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伟大生命热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驹神马,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天驹
第八章:第二节(总第39节)
奇子俊的腿伤完全痊愈了。他暗中打听铁木尔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而在楚格拉大会上骑着一匹枣红马,腰间配短枪,唱《喇嘛哥哥》的女子,更是杳无音信。就在他准备独自远行寻找她时,那森旗长将他叫到跟前。
"你要出门?"那森锐利的目光扫过儿子,"正好,带上其其格一起。"
奇子俊愕然:"为什么?"
"盟长王爷逊愽尔已经病故了。"那森叹了口气,"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放心不下其其格,希望你们能..."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而且,逊愽尔在北京有不少官场关系,你此去正好活动活动,看能否谋个盟长职位。"
奇子俊脸色大变:"父亲!我对盟长之位毫无兴趣!更不想..."
"住口!"那森厉声打断,"这是为了家族荣耀!其其格已经答应了,明日就启程!"
奇子俊还想争辩,但看到父亲坚决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愤然转身离去,拳头攥得发白。
次日清晨,一支小型驼队整装待发。奇子俊骑在自己的黑骏马上,脸色阴沉。不远处,其其格穿着素雅的旅行装,正在与侍女交代什么。自从盟长去世,她换下了鲜艳的服饰,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静。
"少爷,可以出发了。"管家低声提醒。
奇子俊冷哼一声,催马前行。其其格见状,连忙向侍女告别,骑上自己的白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距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驼队穿过草原,渡过黄河,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北京城。时值初夏,北京城却笼罩在一片躁动的气氛中。
"怎么回事?"奇子俊皱眉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学生和工人,他们举着标语,喊着口号,神情激动。
客栈老板压低声音:"客官有所不知,冯玉祥将军的部队就要进城了,城里都在准备欢迎呢!"
奇子俊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他与其其格漫步在陌生的街道上,忽然被一阵激昂的演讲声吸引。
"同胞们!"一个清亮的女声穿透嘈杂,"冯玉祥将军说得好:平民生,平民活,不讲美,不求阔,只求为民,只求为国!我们要热烈欢迎冯玉祥将军进驻北京!"
奇子俊的瞳孔骤然收缩,耳边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那女子的短褂黑裙取代了记忆中的墨绿猎装,但那双灼灼如炬的眼睛,那道倔强如刀刻的唇线,分明就是突然闯进楚格拉大会唱《喇嘛哥哥》的女子。当时她骑着一匹枣红马,腰间配短枪,歌声像刀子般劈开祭典的肃穆——
"金顶的庙堂银铸的佛,不如我腰间铁家伙..."
"肖玫同志说得对!"台下戴眼镜的学生振臂高呼,镜片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奇子俊这才注意到女子胸前别着枚小小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新青年"三个字。
尖锐的警哨声突然划破长空。街角转出二十多个黑衣警察,为首的挥舞着镀镍警棍,棍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奉张督办令!抓捕乱党!"
人群顿时炸开锅。卖糖葫芦的老汉掀翻草靶子,红艳艳的山楂滚了满地;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摔倒在地,手肘擦出刺目的血痕。台上的肖玫却像棵青松般挺立,声音清亮如军号:"同志们记住!分散撤离!老地方集合!"
奇子俊感觉衣袖被死死拽住。其其格的手指冰凉,蒙古袍袖口已经攥出褶皱:"二少爷,王爷吩咐过..."
"松手!"奇子俊甩开时听见布料撕裂声。他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草原狼,肌肉记忆瞬间苏醒。
黑衣警察已经跳上演讲台,沉重的皮靴将木板踏得嘎吱作响。胖子警长满脸横肉抖动着,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肖玫的齐耳短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肖玫的头皮绷出惨白的颜色,细密的血珠从发根渗出。
"可算逮着你这只雌麻雀了!"警长喷着唾沫星子的臭嘴几乎贴到她脸上,"上回在长辛店让你溜了,今天老子非得......"
"可惜我今天没带枪!"肖玫突然屈膝,用尽全身力气顶向对方胯下。警长杀猪般的嚎叫中,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正糊在那张肥脸上:"否则第一颗子弹就让你上西天!"
木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奇子俊的蒙古靴踏上演台,牛皮靴底震起一层浮灰。他左手成爪如铁钩般扣住胖子警长的咽喉,拇指精准压住气管;右手化掌为刀,带着草原朔风的凌厉劈在另一个警察的颈动脉上——这是他在克鲁伦河畔对付狼群的杀招。两个壮汉像破麻袋般栽倒时,他听见肖玫清亮的喝彩:"好一招'苍鹰搏兔'!"
"你认得蒙古功夫?"奇子俊话音未落突然侧身,警棍擦着他耳畔掠过。他反手一抓,铁桦木制成的警棍便换了主人。沉重的凶器在他手里活了过来,舞出呜呜风声,三个扑来的警察还没看清动作,锁骨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好马打三鞭,变成摇头摆尾!"奇子俊一个回旋踢,偷袭者下巴歪向诡异的角度,喷着血沫栽进人群。他蒙袍的靛青色下摆溅上猩红血点,像雪原上突然绽放的萨日朗花。"好话说三遍,变成无益废话!"话音未落,他已抓住另一个警察的领口,臂上肌肉如弓弦绷紧,竟将一、二百斤的壮汉整个抡起,在空中划出半圆,狠狠砸向扑来的同伴。
两个脑袋相撞的闷响里,肖玫已经抄起被踹断的旗杆。包铁的木棍在她手里化作判官笔,专挑关节穴位痛击。
肖玫又灵活地钻到奇子俊背后,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硬物:"接着!"奇子俊低头,是把德国造剃刀,刀柄上还带着女子的体温。"从警长兜里顺的,"她眨眨眼,"比你的马鞭如何?"
囚车的鸣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奇子俊看见其其格被人流挤到电线杆旁晕倒了,珍珠头饰挂在了消防龙头上。他正要冲过去,突然听见布料撕裂声——三角眼警察正扯开肖玫的衣领,黄板牙间垂着涎水:"让爷看看女革命党..."
剃刀划出的弧线像道银色闪电。奇子俊的刀尖精准挑断三角眼的裤带,同时膝盖重重顶上对方尾椎骨。当这个败类捂着屁股栽进臭水沟时,肖玫突然唱起《国际歌》,歌声里带着俄语词句。
"快走!"奇子俊用蒙古话怒吼。他看见肖玫从靴筒掏出个铁皮小盒塞进邮筒,转身时后颈有道陈年伤疤——那是马刀留下的,草原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抵上太阳穴时,奇子俊突然笑了。他用蒙语轻声说:"草原上的雄鹰,终究要死在笼子里。"持枪的年轻警察明显愣了下,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发抖。
其其格苏醒时,夕阳正照在肖玫的铜纽扣上。那双手掐人中的手法很特别——拇指压在迎香穴,食指扣着水沟穴,是标准的战场急救术。
"楚格拉大会就让你插一杠子,"其其格甩开她的手,发现掌心粘着半张传单,上面印着《共产党宣言》的片段,"现在又害二少爷..."哽咽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囚车在石子路上颠簸着远去。两个女子的影子在暮色中渐渐拉长。电线杆上的通缉令哗啦作响,刚刚贴上的新告示墨迹未干:"悬赏缉拿共党分子肖玫,赏格现大洋五百元。"
其其格独自一人策马狂奔,马蹄踏过荒原扬起滚滚黄沙。她的蒙古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布满汗水和尘土。经过三天三夜的疾驰,终于回到了那公镇。镇上的牧民们看见她单骑归来,都预感到大事不妙。
那森听闻消息后,手中的马奶酒碗"啪"地摔碎在地上。他立即召集部众,亲自去找老协理丹丕尔。年近六旬的丹丕尔正在帐篷里擦拭祖传的弯刀,听闻奇子俊被捕,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青筋暴起。他当即点齐三百精锐骑兵,每人配备双马,带着干肉和马奶酒就踏上了千里奔袭之路。
丹丕尔率领的三百准格尔旗骑兵,在烈日下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北京城。这些草原上的汉子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城墙和密密麻麻的街巷,一进城就迷失了方向。他们穿着蒙古袍,腰挎弯刀,骑着战马在狭窄的胡同里横冲直撞,引得路人纷纷躲避,小贩的摊子被撞翻,瓜果蔬菜滚落一地。
巡警们吹着刺耳的哨子,挥舞着警棍围堵他们,可这些蒙古骑兵根本听不懂官话,只能挥舞马鞭,用蒙语大声喝骂。丹丕尔心急如焚,抓住一个过路的商人,用生硬的汉语吼道:“监狱!带我们去监狱!”商人吓得脸色煞白,胡乱指了个方向,骑兵们立刻策马狂奔,结果却闯进了前门大街,迎面撞上一队北洋军的巡逻兵。
北洋军见这群蒙古人横冲直撞,立刻举枪呵斥:“站住!再往前就开枪了!”丹丕尔不听这些,继续往前冲,北洋军朝天鸣枪示警,子弹呼啸而过,战马受惊,骑兵队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被迫退入小巷,可北京城的胡同错综复杂,转了几圈后,竟又回到了原地。丹丕尔指示道:“观察警署,寻遍法场…”
夜幕降临,骑兵们疲惫不堪,只能暂歇在一处荒废的庙宇里。丹丕尔望着漆黑的夜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知道,奇子俊就在这座城的某个地方受苦,可他们却像无头苍蝇一样,连监狱的门都找不到。
奇子俊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里,墙壁上爬满霉斑,角落里堆着锈迹斑斑的刑具。几个黑衣警察狞笑着走进来,为首的瘦高个叼着烟卷,慢悠悠地说:“小子,嘴硬是吧?还打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废的废,残的残…能耐不小啊?哈哈哈,老子让你尝尝北洋大牢的‘十大酷刑’,慢慢享受吧!”
他们扒光他的上衣,用浸了盐水的牛皮鞭狠狠抽打。每一鞭下去,皮肉立刻绽开,盐水渗入伤口,疼得他浑身痉挛。
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胸口,“嗤——”的一声,皮肉焦糊,黑烟腾起,奇子俊咬紧牙关,硬是没叫出声。警察冷笑道:“骨头挺硬啊?再来!”
他被绑在一条长凳上,双腿被木板死死压住,膝盖下垫着砖块。每加一块砖,腿骨就发出可怕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们又把他按在一口大水缸里,每次在他即将窒息时拽出来,逼问:“说!冯玉祥派你来干什么?!”奇子俊呛得咳出血沫,仍咬牙道:“我不认识他!”
第二天,细长的竹签被一根根钉进奇子俊的指甲缝,十指连心,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浸透全身。见奇子俊始终说:“我不认识他!”警察就搬来一台手摇发电机,电线缠在他的耳朵、手指和脚趾上。电流窜过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此后的几天里,他被反绑双手,吊在房梁上,脚尖勉强点地。时间一长,肩膀脱臼,双臂几乎被扯断。接着是滚烫的辣椒水从鼻孔灌进去,火辣辣的剧痛直冲脑门,他剧烈咳嗽,血水从口鼻喷出。
“老实交代!冯玉祥究竟派你来干什么?!”奇子俊仍然还是那句:“我不认识他!”于是,警察用带倒刺的铁刷在他背上反复刮擦,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最后,他们把他拖到刑场,蒙上眼睛,让他跪在墙边。枪栓拉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浑身紧绷,等待死亡——可枪声没响,警察们哈哈大笑:“怂了吧?再不说实话,下次可就是真子弹了!”奇子俊瘫倒在地,意识模糊,可嘴角仍挂着冷笑:“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
黑暗的审讯室里,血腥气混着霉味,像一层黏腻的蛛网,裹住人的呼吸。奇子俊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双臂早已脱臼,指尖滴落的血珠在地面凝成一片暗红。
“最后一次机会。”警察头目叼着烟,眯眼打量他,“冯玉祥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卖命?”
奇子俊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不识抬举!”铁刷再次刮过他的脊背,皮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却仍不肯低头。
三天后,当奇子俊在潮湿的牢房里因伤口感染而高烧不退时,牢门突然被打开了。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审讯他的警察暑长。
"奇先生,您受苦了。"暑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与审讯时的狰狞判若两人,"我们请来了北京城最好的外科大夫,给您治伤。"
奇子俊冷笑一声,声音嘶哑:"怎么...不继续用铁刷子了?"
暑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堆满笑容:"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现在上头命令要好好照顾您。"
两个医生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动作轻柔专业。"伤口感染严重,需要立即清创。"为首的医生皱眉道,"另外,他的肩关节脱臼已经超过72小时,再不复位可能会留下永久性损伤。"
暑长连连点头:"请务必全力救治,费用不是问题。"
当医生用镊子夹着浸满酒精的棉球清理他背上的伤口时,剧痛让奇子俊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医生塞给他的软木塞,硬是一声不吭。他能感觉到暑长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评估他的忍耐极限。
"奇先生真是硬汉。"暑长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擦汗吧。"
奇子俊没有接手帕,只是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想和您好好谈谈。"暑长示意医生继续工作,"您看,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何必搞得这么僵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奇子俊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被转移到一个通风干燥的单人牢房,每天有专人打扫。三餐不再是发霉的窝头和馊菜,而是从城里最好的酒楼订来的精致菜肴:早晨是热腾腾的豆浆和刚出炉的焦圈,中午是红烧肉配白米饭,晚上还有滋补的老鸭汤。
"今天的鸭子是专门从全聚德定的,皮脆肉嫩。"送饭的狱卒谄媚地说,"暑长特意嘱咐,要给您补补身子。"
奇子俊看着那油光发亮的鸭皮,胃部因饥饿而痉挛,但他只是淡淡地说:"放下吧。"
等狱卒走后,他仔细检查了食物,确认没有下毒后,才慢慢吃起来。他需要体力,无论他们玩什么把戏,保持身体状态都是首要的。
一周后的傍晚,暑长亲自来到牢房,手里拿着一瓶茅台酒和两个酒杯。
"奇先生,伤势好些了吗?"暑长笑容可掬地坐在他对面,"今天咱们喝一杯,聊聊天。"
奇子俊靠在墙上,背部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一动还是会疼:"暑长亲自来陪我这个小人物喝酒,真是受宠若惊。"
"哎,什么小人物。"暑长倒了两杯酒,"能让冯大将军亲自派来的人,怎么会是小人物?"
奇子俊接过酒杯,但没有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识什么冯大将军。"
暑长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奇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出头…三十好几…四十不到…哈哈哈,喝酒了,我一时说不清楚我多大了。"
"年轻人啊…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该您这个年纪了。"暑长突然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忧郁,"他在直奉战争中死了,才二十二岁。"
奇子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谈起这个,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所以我很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热血。"暑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但有些路,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啊。"
奇子俊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策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想用"父亲般的关怀"来感化他。
"暑长有话不妨直说。"他放下酒杯,"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暑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其实我知道你是谁。冯玉祥的得力干将,专门负责联络各地革命力量的奇子俊,对不对?"
奇子俊心跳微微加速,但面上不显:"您认错人了。"
第二天,他被带进一间暖阁。檀木桌上摆着热茶,窗外隐约飘来脂粉香。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推门而入,眉眼如画,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肩。
“先生受苦了。”她声音柔得像春水,“只要您点个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奇子俊闭目,仿佛入定。
女人俯身,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畔:“何必自讨苦吃?这世道,活着才是赢家……”
他忽然笑了,睁开眼,目光如刀:“你们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骨头是软的?”
女人脸色骤变,拂袖而去。
翌日,警察头目亲自见他,拍着他的肩膀,仿佛多年老友:“老弟,以你的本事,跟着我们干,保你飞黄腾达!”
奇子俊盯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做梦。”
警察暑的头目向警察厅如实地汇报了奇子俊的情况,警察厅总监叹了一口气,“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乌木鎏金的办公室内,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下血斑似的暗影。警察厅总监亲自解开奇子俊的镣铐,熟稔得像个老狱卒在给展览品开锁。
"委屈老弟了。"总监掏出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痂,动作轻柔得像在给新纳的姨太太描眉。猩红绸缎铺就的桌面上,端端正正摆着三样东西:青天白日勋章、陆军上校委任状、中央银行支票簿。墨迹未干的委任状上,"剿匪特派员"五个字还泛着腥甜的油光。
穿马靴的副官突然踢开房门,端着鎏金托盘单膝跪地。盘中军服崭新挺括,领章将星在夕阳下闪着蛊惑的光——竟真是少将军衔。
"冯玉祥能给你什么?"总临用裁纸刀挑开他褴褛的衣襟,"跟着我们,三个月内保你当上保安司令。"刀尖划过胸膛溃烂的鞭痕,在心脏位置轻轻一点,"到时候整个豫南的烟税、盐税...都从这个口子过。"
总监突然将冰凉的手枪塞进他掌心,"令尊的官司嘛..."枪管在他太阳穴上暧昧地画了个圈,"只要扳机一动,明天《中央日报》就会登出'共匪头目奇某伏诛'。"
奇子俊突然低笑起来。他颤抖的手指抚过将星,突然攥紧委任状——在满屋惊愕的注视下,慢慢将纸页塞进嘴里咀嚼。鲜血混着纸浆从嘴角溢出,竟比桌上的红酒更艳三分。
"好!好!”总监拍案而起,脸上肥肉乱颤,"给脸不要脸!"玻璃柜里陈列的景德镇花瓶应声而碎,惊飞窗外一群白鸽。
警署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警官传阅着伪造的案卷,有人提议:"干脆按杀人罪处理,省得上头追问。"众人纷纷附和,在判决书上盖下了血红的印章。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短褂黑裙的年轻女子在南苑的将军府前急得直跺脚。当她看到府门前悬挂的"冯玉祥死了"的木牌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佩戴少校肩章的中年军官厉声呵斥:"肖玫!你疯了吗?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冯将军的余党!"肖玫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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