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讫采新兄《雨夜里的那束光》有感
文瑞
数月前,彩新兄来信并附新书电子稿,嘱我为之作序。一则我二人素未谋面,恐难写尽其风骨与风采;二则自前年为唐茂祥先生《大河上下》作序后,目力渐衰,长篇累牍已难完读。面对彩新兄洋洋数十万言的宏篇大著,虽心怀敬意,终因力有不逮而婉辞。
然此事始终萦绕于心,未能释怀。二十五年前,因与遵贤兄编纂《赣南名胜古今诗文荟萃》,得见彩新兄写九连山的佳作《南岭翡翠九连山》,其文采斐然,填补彼时龙南山水文章之空白,令我印象深刻。此后因散文、摄影之缘,交往渐深。他更曾以“明灯”“种子”喻我新近出版的拙著《繁花深处》,誉之过甚,令我感念。古人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虽未能作序,但总需提笔抒怀,以表寸心。
翻阅书稿序跋,惊觉彩新兄与我竟有诸多相似:同为六十年代生人,少年时皆嗜书如命。他从《三国演义》启蒙,我自《薛丁山征西》入迷;未及弱冠,已遍览中外经典。更巧者,我们的父亲皆历经文革风雨,忧心意识形态之祸,同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劝阻我们习文。而语文老师以我们作文为范本传阅的往事,更如出一辙。
选择书中佳作《雨夜里的那束光》为书名,可谓恰如其分。这是作者最用心且让读者最动情的一节,读之令我潸然。黑夜的雨中,他父亲那束穿破雨夜的光芒,给了他生命的力量,照亮了他的前路。这让我想起自己的父亲。九十年代初,陪双亲在红旗电影院观一部风光片时,里面的解说词很美,忽听父亲低声对母亲道:“文瑞写得到这么好!”一语如星火,鼓励我从此走上文学之路。父辈的隐忍与期许,恰似暗夜微光,护佑我们穿越时代迷雾。
彩新兄之才,不囿于文字。2015年,我创办个人公众号时,在网上屡见其龙南围屋摄影,光影构图皆具匠心。后蒙他慷慨赠图,更得见其乌兰布统草原系列。其文《乌兰布统草原秋韵》中写道:“秋天的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乌兰布统,似乎散发着特殊的魔力。遒劲的山岗,斑斓的色彩,牛羊悠然,流云清凉,白桦作响……”字里行间,可见南北朝庾信《小园赋》“草树混淆,枝格相交”的凝练,又兼有明代徐霞客游记的鲜活气韵。至若奔马图组,骏骨开张,蹄下生风,更是有唐代杜甫“哀鸣思战斗,迥立向苍苍”的壮气萦绕。
王国维云:“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彩新兄以文为舟,以影为楫,溯游于艺术长河,已臻“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执着,更得“灯火阑珊处”的澄明。纵览《雨夜里的那束光》,仅目录篇什便令人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无疑,彩新兄的这部大作,既是个人心迹之录,亦为时代岁月剪影;既彰显人间情暖,亦敞开心灵空间;既有我听我说的诤诤直言,又有怀旧时光的喃喃絮语;既有对家园厚土的深切眷恋,更有对故乡山水的魂牵梦萦。愿读者如我,能于雨夜中见其光,于无声处听惊雷。
烈日炎炎,掩卷长思。想起南宋张孝祥《念奴娇》中“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之句。彩新兄的文字与影像,恰似这澄澈之境,既映照山河岁月,亦烛照人心幽微。谨以此文,致敬一位在光影与笔墨间自由行走的探索者——愿他的那束光,照亮更多人的漫漫长夜。
2025年7月5日于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