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妹
文/老革
人一上岁数,怀旧便成了一种习惯。眼前的事儿转瞬即逝,往昔的却深深刻印在脑海,我想,这或许正是老年人的典型特征。
一日,我与远在深圳的三妹通电话,聊着聊着,话题便兜兜转转到了我们家小妹身上。三妹提议,让我趁着如今还不糊涂,把小妹的故事写下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毕竟从小与小妹一起玩耍,她成长中的诸多细节,至今都如电影般清晰鲜活。
小妹大名张连云,家中排行最小。其实,她的出生,还有一段小小的波折。
当年,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父亲却一心想要个儿子陪我,母亲便依了他的想法。1956年4月6日,农历二月二十六清晨时分,母亲突觉身体异样,似是要临盆,便让父亲请假陪她去医院检查。可父亲一心扑在施工紧张的工地上,竟头也不回地去上班了。
到了中午11点左右,母亲感觉情况不妙,让大姐喊来邻居聂婶,一同去白菊卫生院请医生到家。中午11点50分,小妹平安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父亲傍晚回家,看到又是个女儿,满脸的不悦。次日,他便以工作繁忙为由,雇了个中年女子来照顾母亲坐月子。该保姆是农村来的,对城里用小锅做饭极不适应,做的饭菜也不合母亲口味儿,卫生也马马虎虎,还缺乏眼力见儿。因此,母亲对她十分不满,一周后,未经父亲同意,就将这位保姆辞退了。剩下的月子期间,母亲硬撑着为我们做饭、操持家务。
小妹自出生后,我们姐四个经常围在母亲身边,好奇地观看可爱的小妹在哺乳的样子。就见小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头上长着焦黄而稀疏的头发,她却总是摆出对我们视而不见的模样。母亲说,婴儿刚出生视觉模糊,等长大些就好了。由于小妹的降生,无疑给我们这个家,增添了无尽地欢乐。
在小妹还没学会走路时,由于母亲的细心,让她躲过了一场身体的劫难。
一天,母亲托着小妹在炕上让她学站立,可小妹的右腿一直使不上力,晃晃悠悠。母亲心中一惊,担心是不是右腿出了毛病。接下来的几天,她茶饭不思,满心想的都是小妹的腿。恰巧,邻居杨奶奶来串门得知此事后,安慰母亲别着急,建议带孩子去她家,让杨爷爷看看。母亲知道杨爷爷是祖传中医,在我家这一带颇有名气。
母亲抱着小妹到了杨爷爷家,杨爷爷仔细检查后,诊断是小儿麻痹症。母亲听后,几乎就要崩溃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可杨爷爷却笑着说,别着急上火,这种病我治好过不少例。随后,杨爷爷便为小妹针灸,不到一周,奇迹发生了,小妹竟然能站立了。从那以后,小妹的右腿彻底康复,学会走路后,从未复发。
小妹自幼聪明可爱,懂事又早。记得那是1957年冬季。彼时,我们还住在西安大路的平房里,靠火炕取暖。一天晚上,母亲怎么也找不到炉铲,急得团团转。她问我们姐妹几个,我们都摇头不知。这时,小妹在炕上玩耍,似乎听懂了母亲的烦恼。她微微站起身,呀呀地用手指向立柜的方向。母亲抱着她来到立柜旁,只见小妹手指立柜与墙面的缝隙,又是比划又是呀呀地叫。母亲低头一看,炉铲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我们几个见状,都笑得前仰后合。那时的小妹,刚学会走路不久,说话还含糊不清。
1957年开春,父亲被派往桦甸金矿工地施工。临走前,他在家里的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笔画了一只活泼可爱的梅花鹿。那鹿角、鹿身上的梅花,被父亲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黑板里跃出。小黑板挂在进门过道的墙上,邻居们来串门时都赞不绝口。我们姐妹五人每天经过过道,都要驻足端详,既为父亲的才智骄傲,也为思念他而黯然。
父亲在桦甸的日子,来信和母亲说想念我们,让我们拍张合影寄给他。一天上午,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五人去照相馆。可出门前,小妹不知为何哭闹不止。母亲给她一个苹果,她咬了一口还是哭。母亲无奈,只好抱着她,带着我们往照相馆走去。
当年的照相馆在西安大路与康平街交汇处北侧的拐角处。到了门口,母亲把小妹放下,她又哭着不肯进屋。摄影师傅见状,拿出一束假花递给小妹,她竟然立刻止住了哭声,我们顺利拍下了合影。
多年后,母亲回忆起这件事,仍对小妹当时哭闹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
1958年夏季的一天,我和两岁的小妹商量一起去路边捡拾冰糕棍儿。那时的冰糕棍儿有20多厘米长。小妹听后,高兴地点头答应。出门后,我俩沿着西安大路一侧的人行道往东走。我边走边捡,捡多了,手握不住,就让小妹把裙子兜起来。我在前面捡,她跟在后面。穿过康平街后,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安大路与重庆路交汇处的吉林省博物馆楼下。
小妹突然说:“哥哥,我累了。” 我看她满脸是汗,心疼地说:“那咱歇会儿吧。” 我们坐在博物馆的台阶上。休息一会儿,小妹又说:“哥哥,咱们回家吧?” 我瞅了瞅她的表情,再看看她裙子里兜满的冰糕棍儿,笑着答应了。我把冰糕棍儿放在自己背心里兜着,带着小妹回家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小妹、三妹三人一起在地上玩儿“欻冰糕棍儿”。当时,小妹玩得相当开心。
几天后,我领着小妹在院子里玩耍。正玩得高兴时,隔壁聂叔家的大儿子光宗大哥隔着墙递给我一只大青蛙,让我用绳拴住青蛙腿和小妹一起玩儿,还叮嘱我青蛙会 “土遁”,不能用盆扣在地上,不然它就跑了。
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青蛙,高兴极了,却也对光宗大哥的话满心疑惑。我回到屋里找出线绳,拴住青蛙的一只后腿,便和小妹牵着青蛙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晚饭后,我越想光宗大哥说的青蛙会土遁越好奇,决定验证一番。我带着小妹来到院子里,借着月光,解开拴青蛙的线绳,用洗衣盆把青蛙扣在地上。第二天清晨,我和小妹再次来到院子,我掀开洗衣盆,瞬间惊呆了,那只青蛙竟不见了!我想不通,明明亲手扣上的,怎么一晚上就没了呢?小妹也一脸无奈和遗憾。为了这件事,我还曾经特意写了一篇文章《青蛙真的会土遁吗?》。
小妹从小长得皮肤就白,而且还长着一头焦黄的头发和一双招人喜爱的黄色大眼睛,她笑起来总是那么的甜蜜,特招人喜爱。一天,我俩在外面玩耍时,我瞅着小妹黄色的短发对她说,小妹,我想剪一束你的头发,给哥哥扎毽子好吗?小妹竟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你剪吧!最终,我没有勇气剪小妹的头发,因我深知这样做的后果。
1960 年5月初,我们住的房子要拆迁。起初,我们搬到安达小学对面的暂设板房,10 月初又搬到南昌胡同的一间平房里。
1962年腊月初八这一天,父亲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这一走,家里像塌了天一般,没有了生活来源,无奈,母亲用她弱小的身躯,硬生生地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母亲每天天不亮就去铁北木工厂做临时工。我们姐妹五人则像嗷嗷待哺的小鸟,每天等着母亲下班归来。每当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看到我们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泪流满面,这时,我们也跟着一起哭泣。
也许是因为家境困难、父亲早逝,年幼的小妹受到的冲击太大太大,她经常无端地哭泣,母亲也弄不清缘由。
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一天。因已到夏季,天气特别炎热。中午时分,我放学回家,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小妹躺在门前的黄土堆上竟然睡着了。我心中一酸,眼眶湿润,上前叫醒小妹。当她看到我,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取下她脖子上的钥匙,打开房门,领着她走进屋里。进屋后,小妹一头扑向炕里,大声哭泣,我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后院安了个打麻雀的夹子。我趴窗户一看,夹子上果然夹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麻雀。我用线绳拴住麻雀,递给小妹,可她只看了一眼,还在哭泣。我又端来一碗高粱米饭让她吃,她也不吃。
晚上母亲下班后,看到小妹还在哭,便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发烧了。母亲赶忙做了一碗疙瘩汤,又给她吃了片退烧药。第二天早上,小妹的烧竟然退了。
随着冬季来临,在放寒假的那段时间里,我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前往附近锅炉房去捡拾煤核。白日里,小妹嚷嚷着也要随我去捡拾煤核,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上她一同前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妹虽年幼,却能清晰分辨出煤核与炉灰。尽管她的小手被冻得通红,但仍在那冰天雪地中乐此不疲地捡着煤核。每次回家,她都会兴高采烈地对母亲说:“看,我也会捡煤核了。”
光阴荏苒。转瞬间到了1963年8月末,小妹迎来了她小学一年级的新生活。当年,她所在的学校位于西朝阳路东侧,名为西民主大街小学。自从小妹上学后,便无人陪她上下学。
一日,小妹放学回家后,向我哭诉,她的同桌—— 一个姓左的小男孩儿,时常欺负她,有时还将她打哭。我听后,心中愤愤不平,一边安慰着小妹,一边暗下决心要为她出气。一天下午,我在小妹放学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那个姓左的小男孩,将他放倒在地,用手指着小妹,厉声斥责道:“日后你若再敢欺负她,我绝不轻饶你!” 自那之后,小妹再未受那小男孩的欺负,每日放学回家,她都笑嘻嘻地对我说起学校的趣事,我听后心中满是欣慰与自豪,为能守护小妹而倍感喜悦。
我满十五岁的那年。一天,母亲下班回来,满面笑容地告诉我们,经木工厂领导同意,我家可以去干燥炉外面捡拾煤核。母亲又说,那里堆积如山的炉渣中夹杂着许多未烧透的煤核。这对我们家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次日清晨,我和小妹在母亲的简单叮嘱后,一同前往母亲所在的单位。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炉灰中混杂着众多煤核时,我心中满是欢喜。母亲去班组工作,我和小妹便在那炉灰堆上仔细捡拾煤核。经过一天的劳作,我们收获颇丰,捡拾的煤核堆积如小山。晚上,母亲对我说:“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去了,让你小妹陪我去木工厂吧。” 于是,大约半个月的时光里,那干燥炉外的炉灰堆,在小妹的忙碌下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母亲估算,小妹捡拾的煤核能装满一辆手推车。
正值三伏的一天下午,我和小妹乘坐摩电车来到铁北木工厂,母亲借来一辆带大箱板子的手推车,我和小妹分别用铁锹将捡拾的煤核装入手推车。望着那满满当当的一车煤核,我和小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待母亲下班,我在前面拉车,母亲与小妹在后面推车,尽管身体疲惫,但我们三人的内心却满是欢愉。
回到家后,母亲望着那一大堆煤核,笑着说:“你哥俩整个冬天也捡不到这么多质量上乘的煤核。”
随着岁月流转,小妹渐渐长大,哭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母亲提及如今懂事且不哭的小妹,满心疑惑,只是感慨道:“你小妹长大了,懂事了。”
小妹自幼便有着假小子般的性格。本应与小姑娘一同玩耍的她,却偏爱与男孩子一起嬉戏。男孩子玩儿的扇 “啪叽”、弹 “溜溜” 等游戏,她都乐在其中,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和男孩子玩儿起撞 “拐子” 的游戏。对此,母亲没少叮嘱小妹,可她依旧我行我素。
1968年10月,我下乡插队,母亲仍需上班,家里做饭的重任也落在了小妹一人肩上,而我们姐妹几个都公认小妹做的饭菜最为可口。
小妹自幼便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无论做何事都如同假小子一般。我下乡插队的第二年回家时,母亲告诉我,小妹曾和邻居的男孩子一同前往长春站的机务段捡拾煤核,那次她捡拾的煤核装在一条特大口袋里,她硬是走了40多分钟的路程,用肩膀将那口袋煤核扛回家。母亲得知后,心疼不已,叮嘱小妹不要再前往那么远的地方捡煤核。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妹逐渐长大成熟,家中的大事小情都由她操持,我们姐妹几个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下乡三年后,我办理困调,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自那一刻起,我便肩负起家庭的重任。尽管那时工作劳累,但内心却满是舒畅。
因我在工作中表现突出,在基层班组工作两年时间,便被公司选派到团委担任干事。1974年,长春市上山下乡运动掀起高潮,历届毕业生和应届毕业生全部都要下乡插队。当时,长春市革委会主任在动员大会上郑重喊出:“只要有一名符合下乡条件的青年不下乡,我就辞去革委会主任职务!” 一时间,长春市的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那时,对下乡知青的管理已趋于人性化,即单位包职工,职工包子女,绝不让一名符合下乡插队条件的青年留城。
恰逢小妹是74届毕业生,符合下乡当知青的条件。于是,街道得知情况后,立即派出工作人员前往我家,动员母亲让小妹下乡。几次动员未果后,他们得知我在建筑公司团委工作,便又派人找到我单位领导,希望协助做小妹下乡的思想动员工作。
单位领导得知此事后,机关书记和人事科长先后找我谈话。两位领导态度极其严肃,告知我必须把小妹下乡插队一事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否则我的入党一事将受到影响。我听后心中一惊,便向领导解释道:“既然规定是职工包子女,我在家中是当哥哥的,我家小妹是我的妹妹,并非我的子女。我回家可以去动员小妹,但她是否愿意下乡我实在没有把握。”
回到家中,我将领导与我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十分为难,便提议让我劝说小妹下乡。我深知下乡插队的艰苦,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更是困难重重。我向母亲表明,有我在,绝不让小妹下乡,之后,我与母亲达成了默契。此后,街道和单位曾多次派人上门动员,都被母亲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上山下乡运动仿若一场迅猛的风暴,来得汹涌,去得匆匆。那阵风过后,街道工作人员再未踏足我家动员小妹下乡;公司领导也未提及小妹插队事宜。一切看似重归平静,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转眼间来到了1977年。彼时,我已被公司保送至冶建校学习。一个夏日的周末,我回到家中,眼前的景象让我为之一振,门前竟然堆着一大堆建筑灰土,青砖红砖码得整整齐齐。母亲告诉我,这些都是小妹从后院废弃房子里捡来的,打算在门前砌个门斗。望着那一堆建筑材料,我不禁思索,小妹是如何独自将它们搬回家的。瞅着小妹那红扑扑、憨态可掬的脸蛋,我满心羡慕,不禁莞尔。
暑期放假后的一个周日,门斗施工正式开始。在邻居曲叔和张叔的热心帮忙下,不到一天,门斗便顺利竣工。随后的几天里,我制作了三扇窗户和一扇进户门。当精致的小门斗呈现在眼前时,我再次开怀大笑。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着给墙面抹灰,小妹在一旁默契地当我的下手。
一天,母亲和我商量,拆除屋内南侧的火炕,在北侧重新搭建一座。我望着屋子,思索着烟道该如何走。这时,小妹俏皮地一笑,说:“哥,烟道能不能‘倒卷帘’?” 她的意思是让火炕穿过隔壁墙,连通北面火炕。这简单的一句话,宛如一道灵光划破我的迷惘,真是绝妙的主意!我连声称赞,满心欢喜。于是,我俩立刻拆除南侧火炕,下午便着手在北面砌新炕。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搭砌火炕,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搭砌火炕时,我学着采用立砖垒砌,这样烟道较高,火炕不易堵塞。还巧妙地利用外屋的炉灶带动两铺炕。当火炕搭砌完毕后,一点火,炉灶里的火焰熊熊燃烧,不见一丝烟冒出,两铺炕受热均匀。母亲看到我和小妹的杰作,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母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打算。搭设门斗的本意就是把原有的厨房挪到门斗里,在原有的厨房里面搭砌一铺火炕,以后由母亲和小妹住。然后,再把屋里的火炕挪到北侧。屋子经过这样一番改造后,就把房间给我做未来的婚房。在整个房屋改造的过程中,小妹出力最大,付出的最多,我这个当哥哥的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小妹在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常外出做临时工,所挣来的工资从不乱花,一分一毫都交给母亲。
到了1981年,上山下乡运动早已成为历史。随着拨乱反正,各企业逐渐步入正轨,但厂矿普遍面临劳动力短缺的问题。我单位为解决劳动力紧张,同时,也为解决单位职工子女再就业难题,成立了劳动服务公司,申请大集体就业指标,将待业在家的职工子女按集体所有制录取。幸运的是,小妹被单位录取,分配到抹灰班做挖勺工作。这工作又脏又累,可小妹毫无怨言,每日都笑呵呵地去上班。建筑业流动性大,一年要辗转多个工地,工作时间起早贪黑。但由于小妹身体健壮、力气十足,抹灰班长钱师傅便让她用小车推灰浆,还给她三级工待遇,同时享受计件工资。小妹回家后,乐呵呵地将这一消息告诉我,我也为她感到高兴!
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随着年龄增长,小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婚前,我得知妹夫家有上好的水曲柳木料,便特意在单位找了两位制作家具的能手,为小妹打造了几件木制家具。当家具制作完毕,小妹看着那些精美的家具,乐得合不拢嘴。
然而,小妹婚后生活的现实却让我心情沉重。12月的一天,我因事去小妹家。一进门,寒气扑面而来。我环顾四周,发现天棚与墙面的拐角处结满了冰霜。原来,老房子根本不保温,小妹每天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忍受寒冷,遭受诸多苦处。
1987年五一节后,我所居住的地方被纳入市政府的拆迁改造规划。同年,母亲在身体检查中被确诊为肺癌。房屋拆迁后,为了方便照顾生病的母亲,小妹全家搬至二姐家居住。在这期间,小妹独自一人承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
一年后,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经医院检查确诊为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母亲整日痛苦不堪。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三妹将她接到自己家中。三妹细心体贴,每天中午都从医院赶回家中,为母亲做饭喂饭。后来,母亲的病情愈发严重,三妹与医院领导协商后,将母亲接到她所在的疗区病房。住院期间,小妹始终守护在母亲身边,不离不弃。直至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母亲还在夸赞自己的小女儿伺候得周到细心。
时间来到了1989年年末,动迁户们陆续回迁。按照开发商的规定,我理应回迁一套三居室住房。然而,在此前,我心中早有思量:小妹的住房简陋,何不如将这三居室拆分,让每家都能拥有一室半,也就是各分得一套房子。由于开发商是我公司的下属部门,受公司李副经理管辖。我将自己的想法向他和盘托出,李副经理耐心细致地为我解释了情况:在小区规划与开发过程中,一室半户型的房屋数量极为稀缺。基于此,只能给我妹妹分配一室房,而我则能分得两室房。听到这样的安排,我心中满是遗憾,但亦能理解这是现实条件所限。
但我不想就此放弃,又找到负责房屋分配的刘副经理,希望能为妹妹争取更多权益。经过一番沟通与协商,最终决定将一套五楼的一室一厅房屋分配给小妹,这套房子与我的住所位于同一栋楼。小妹对此安排十分满意。
我之所以做出让出一间房给小妹的决定,原因在于母亲在世时,我对小妹那简陋的居住条件忧心不已。一到冬天,小妹房间的天棚四周便满是霜花,室内寒冷程度可想而知。目睹此景,那段下乡三年的艰苦岁月便浮现在眼前。那时,在集体户屋里,即便戴着棉帽入睡,仍难抵严寒。如今生活条件大有改善,作为哥哥,为小妹排忧解难、改善其居住环境,是我应尽的义务。我深知手足之情的珍贵,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我做出这一决定的根基与动力。而我相信,母亲在天之灵定会为我的选择感到高兴!
令人欣慰的是,妹妹结婚后,与妹夫的感情日益笃深。她对待公婆如同亲生父母般,尽心尽力、孝顺非常。每当与小妹的婆婆见面,她总是笑逐颜开地对我说:“你妹妹心眼太好了,对我们老两口可没得说,能有她做儿媳妇,是我的福气。”
小妹婚后育有一女,取名小雪。小雪自幼便聪慧伶俐,对读书有着浓厚的兴趣。从华侨外语学院毕业后,她一直投身于外语教学工作,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教学经验,在教育领域默默耕耘,为培养莘莘学子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小雪成家后,诞下一子,如今孩子已在小学就读。为了给外孙创造优越的学习条件,小妹全身心投入,不辞辛劳地前往女儿家中充当义务保姆,照料孩子的日常生活起居。而小妹夫则负责开车接送宝贝外孙子上下学。他们这么做,皆是为了让女儿和女婿能够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各自的工作,为家庭的幸福与未来共同努力。

小妹全家福(前排:妹夫、宝宝、小妹 后排:小雪小两口)
更让我感到欣喜的是,小妹自退休后,在家中开启了美食研究之旅。她最为擅长的面食包括:烙饼、豆面卷、凉糕、酥饼等,而她制作的熟食品种同样繁多,诸如:酱猪肘、酱猪蹄、自制香肠、皮蛋肠、皮冻肠等。其烹饪技艺之高超,足以与饭店厨师相媲美,所做美食种类繁杂,令人目不暇接。每逢年节,小妹不辞辛劳地为在长春的我和大姐二姐们准备丰盛的面食和各类熟食。品尝着小妹亲手制作的美味佳肴,我们心中满是欢喜与感动。在我们看来,这不仅是一场味蕾的盛宴,更是手足深情的温暖体现,是亲情在岁月长河中沉淀出的珍贵情谊。
岁月如梭,转瞬间我们姐妹五人都已跨过古稀之年。微信成了我们每日相见的纽带,清晨的问候、闲暇时的视频与语音,总能唤起无尽的欢声笑语。
在“手足情姐弟妹聊天室”的视频群里,望着姐妹们笑逐颜开的面庞,听着那争先恐后的欢声笑语,我心中满是欣慰与幸福。父母虽已离世,但我们在这虚拟空间里,依然守望着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时光悄然流转,我们姐五人相处的非常和睦。大姐以长姊之爱,默默维系着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她的付出如同无声的旋律,贯穿在生活的点滴之中。而小妹在这个家庭中,扮演着无可替代的灵动角色。她不仅是家族美食的传递者,将爱与味蕾的享受传递到每一个人手中,更是家族记忆的守护者,珍藏着那些泛黄的往事,守护着岁月的温度。她用那双温暖的手,为我们缝补童年时留下的遗憾,让那些简陋的日子变得不再粗糙;她用乐观爽朗的笑声,为悠长的岁月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让生活的画卷更加生动。我写下这篇文章,意在将小妹在艰苦岁月里所展现出的坚韧与成长记录下来,将她的故事细细诉说,同时也向世人展示这位可亲可爱的小妹。她于我而言,不仅是血缘相连的家人,更是心中那份醇厚而深沉的眷恋。在这漫长而无垠的时光长河里,这份手足之情早已幻化成永不褪色的勋章,牢牢地镌刻在我们共同的生命旅程中,熠熠生辉。而《小妹》这篇文章,亦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献给在天之灵的父母,以及我的姐姐妹妹们。愿我们能手挽着手,继续走过这人生的下半程,让这份亲情的温暖永远相随!
写于2025年7月
【作者简介】:张文革(笔名老革)、老三届知青、原建筑公司退休干部。现为长春市朝阳区作家协会、长春作家协会、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虽已到古稀之年,但始终不渝地酷爱文学,以“在文字里寻找快乐,在快乐中安度晚年”为人生宗旨,用笔墨书写对生活的热爱与感悟!

文字、编辑、制作:老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