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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北山 说南山
文/茅新石
来西宁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没有上过北山。前些时,在美丽公园玩,走到了北山脚下,只因时间太紧,不能上山,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得空专门再来爬山。
爬北山,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观光而已。年少时,就在十三中上学,家也离校不远。青少年时期,我们就在北山脚下度过。上山很方便,除了冬天,其余的时候,有了兴致就上,不需要作任何的准备,说上就上。那时候的时间不宝贵,除了玩还是玩。上北山也是玩的一种。山上没什么,就是顶上有个青砖塔,非常引人注目,在西宁巿里,抬头一眼就能望见,是一道景,可以说是西宁的一个符号。其实真到了顶上,塔就前眼前,也十分平常,既不雄伟也不壮观,与山下的观感相去甚远。除塔之外,可以一看的就是半山腰上后来被称为悬空寺的山洞。那时的山洞里一片狼藉,有被打碎的神像等等,原有的一切,被破坏得干干净净,进去都无处插脚,只能从洞外的走廊往里瞅一眼,看了还不如不看舒服。
所以爬北山,最有实在意义的是观景。站在山巅,眺望西宁城,顿时感觉自己伟大了起来,目之所及,尽收眼底,且皆在我脚下。往近处看,是农民的菜地。一次和三个军人一起上山,他们议论说,太荒凉。我怀疑他们的眼光。在我看来一切都平常不过,看惯了还很亲切,跟荒凉不沾边。
作为居住在北山脚下的人,北山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还能留在记忆中的,弥足珍贵。
记得那是初一第二学期儿童节,班主任带着我们上北山,在游山中告别童年,迈入少年。这是我们最后的儿童节。集体出动,轻松快乐,气氛热烈而友好。玩得高兴,阿正抓了一颗小石子,往空中一扔,掉下来时,擦到了海成的上眼皮上,顿时出血,好在伤口不大,更幸运的是没伤到眼睛,有惊无险。为我们告别童年留下了一个永恒的记忆。如今要想触碰童时的梦,海成眉梢上的疤可以为你见证。过去了的小小不幸,造就了一个永久的故事,也值了!
关于北山的记忆,也不都是愉快的。记得暑期里的一天下午,我到小卫家玩。小卫家在西门口,出去逛街看电影十分方便。到了那,见到了一个从海西来的小子,跟我们一般大,是放假了才来西宁的。他家在西宁,却不知为何在海西上学,也许是他父母分居,他跟随其中的一个吧。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得挺好,挺投机。那小子提出去北山玩,他说看见北山上的那塔就心动。对新朋友,自然要帮助他愿望达成,于是一起上了山。
到了山顶,实地观赏了塔的模样,感受了它的一动不动。这小子还不满意,望着北山后的那座更高更大的山,要去爬,好像爬山有瘾。我和小卫怎么劝都没用,说今天晩了,明天再来。他依然不听,说让我俩等着,他去去就来。没办法,只好在原地等。
要上对面那座高山,并不是直接往上爬的,那是另外的一座山,要上去,先得从这山上下去,下到沟底,再往上爬,路程远着呢。看这小子下山动作挺利索,希望他早点回来。
我和小卫在山顶等着。从下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开始担心,会不会被狼吃掉。西宁附近好像没听说过有狼。会不会歪了脚脖子,不能走路,等我们去救呢?这倒有可能,不过看这小子机灵利索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们黑灯瞎火的去哪里找他?又想到,这小子会不会一脚踩空,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如果真摔死了,公安会不会抓我们。据我看小说学到的知识,公安不会抓我们。犯罪都有动机,我们没有害人的动机,作案就不能成立,所以不用担心这个。
讨论后放下心,就背靠背的坐着。山上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得有点多,冷了,背靠背取暖。小卫开始教我唱歌。他乐感很好,天生能把握音准节奏旋律,玩乐器不需要曲谱,听几遍就行。而我却天生的五音不全,是个乐盲。他忍受着我声音带来的刺激,痛苦地教着一首外国的情歌,好像叫什么《红河谷》。我也是痛苦地学着,红河谷里姑娘跟我跑调的音是八杆子打不着啊。
太晚了,不能再等了,回家。下山比上山快多了,虽然是晩上,但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胆子也大,也不怕山上有鬼啊魈什么的。到了分手的时候,我对小卫说:"你回去先到他家看看,如果没回来,就去报警,如果回来了,你告诉他,我要揍他。"
一晚上无事,就知道真的无事了,但我第二天还是去了小卫家,了解一下真相。
小卫告诉我说,他早就回来了,他说没有看见我们就自己回来了。
完全是说谎。推测一下,他应该是从对面的山上下来,到沟底,从我们这山的东侧绕出去了,根本用不着再爬上来找我们。
我问,你有没有说我要揍他。小卫说他根本不在意,还说这怎么可能呢,关系好得很,不会揍他的。
我和小卫两人一起玩,时间久了,干什么都配合默契,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一般来说,只有我们玩别人,这次却被人玩了,上了这么大的当。
我说以后不要再跟他有交集,这小子就有点不正常,你看他爬山那个劲,好像身上附着个鬼似的。说谎骗人,毫无信用,最厉害的还会利用感情说欺骗人的话,所以这个人千万交不得。
这是关于北山的一个故事,印象实在太深,想忘都忘不了,我是真的想把它忘掉。
记忆中的已经过去,眼前所想的就是再上北山。周六打电话给我的发小宝建,约他周日一起去北山。
他虽然一直在西宁,但北山也是几十年没上去过了,这回正好结伴而行。
宝建是我真正的老同学。大通毛家寨上小学时就在一个班。后到了西宁,跟我住一个院子。初中在十三中,同级不同班。高中一年级和高中二年级,我们连续同班(高一末期经历了并班)。他有些内向,平时并不参与到我们狼性较强的行列中,远离打架斗殴。但并不意味着胆小怕事。一旦被犯,是敢于挺身而出的。
一次体育课上,他和几个小个子同学在南操场打篮球,被低两级的学生赶出球场,球被扔到了围墙外。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只有他站出来和他们理论,结果打了一架,吃了亏。下课后我知道了这事儿,是可忍孰不可忍,带着老沙等战将去讨伐,后面跟着看热闹的小个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全班出击呢。到了他们教室门口,他们老师正在里面训话,原来班主任还是个体育老师,怪不得学生这么横。
我简单布置了一下,说:"一会宝建直接冲进去,把打架的那位抓出来,其他人不要动手,让宝建打。如果他敢反抗,就按住他,还是让宝建一个人打。还有,他们老师敢出手,我们一起上,连他老师一起揍。后面同学往后退一退,不要挤在一起,影响行动。"
布置完,对宝建说:"上!"
宝建猛一脚,踹开教室门,冲了进去,找到和他打架的狂妄小子,揪了出来。在楼道里,把他揍了一顿 。他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上了,没敢反抗。
他们老师出手了,但打的不是我们,而是他的学生。这一拳捅在了他肩膀上,力量十分有限,嘴上说:"反了你了,无法无天,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这是表明态度的一拳,也是聪明的一拳,明白人都能看懂。于是见好就好。
临走时,宝建出乎意外地又打出一拳,直击对方鼻子,打出两道鼻血。
这一拳,打得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一股狠劲,以后你要把他当敌人,得先掂量掂量。
宝建不和我们一起出去打个架什么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轻重,把人打坏了。他跟我的私交一直很好。他化了极大力气弄到了一只蓝球,最后送给了我。那时一只蓝球值半个月的工资,那可是一只用于比赛的牛皮面蓝球。
高中毕业,我继续上学,他当兵。他一开始在地方部队。南线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即将打响时,北线大俄方向也要增加兵力,上面命令到地方部队选调。宝建抓住这个机会,下了狠心,写了一封血书请战,准备抛头颅洒热血,被批准进入前线部队。在西宁火车站附近的铁道兵招待所,等待闷罐运兵火车上前线。在停留西宁的宝贵时间里,打电话联系到了我,见面相聚半天。在那时他是作好了牺牲的准备的,说不定我们就是最后一面了,所以这次见面意义非比寻常,告别时心情沉重。这些原本在小说里或电影里的情节,在生话里竟然会真的出现。宝建到达了目的地新疆后不久,就在2月17日零点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打响。而北线的战争并未爆发,只是备战训练。宝建当了班长并入了党。虽未立大功,但据其表现,退伍后安排到了事业单位,退休时是科级干部。享受的待遇,比我们大多数同学要好许多。一封请战血书,足足影响到了一生,这可以说是一个壮举,不是一般人所能为,有股狠劲。
退休在家有些懒散,缺乏锻练,我约他上北山,挺兴奋的。约定在公交站会合,然后一起去。
为了上北山,我也是有所准备的。上周上了南山,算是为上北山作铺垫。
西宁市,南山北山遥遥相对,是离市民最近的山。小时侯离南山远,几乎不去。南山也就是个不毛之地,南山公园是后来才有的。印象里好像只上过一次南山,还是晚上去的。当时同学海成在园林局上班,晚上负责看守南山上的抽水的水泵,为了图热闹,几个初中同学一块儿去。
开始挺兴奋,打扑克。后又冷又困,太晚了,天又黑,不能下山。睡觉又没被子。床到是有的。好在床上有几件破旧的长大衣,于是我们一人一件裹在身上,凑合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又冷又饿,急急下山。
这应该是苦难的一晚,所以印象深刻。
上周去南山,远远地就被所能看到的红色建筑所吸引。在市里,向南山望去,半山腰上屋舍俨然,庄严肃穆,还带着神秘。
到了山上庙门前,却有两座寺,一左一右,分列两旁,一座法幢寺,一座南禅寺。一山两寺,且只有一墙之隔,此种状况好像也不多见。
寺庙前,有好多手里拿着毛票,求施主布施的。台阶上,拐弯处,庙门前,他们各占其位,待游客掏腰包。大部分都是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也许因为这天是释迦如来圣诞,就如过年一样,求个红包吧。
我们先去了法幢寺,那里人影憧憧,鼓乐声声,诵经声隐约传来,庄严又安详。大概是寺建在山上的缘故,占地面积不是太大,殿间比较紧凑。天王殿尤其小些,后面的大雄宝殿最宏伟,因为是主殿。这里集中了很多吃斋饭的人。我们感觉自己还年轻,不好意思去吃。实际上也是活了一甲子以上的人了。比丘们拿着法器,带着一群比丘尼,穿梭于各殿,诵经念佛,我能听懂的就是他们反复用五音念佛法唱念释迦牟尼的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所有的信众和游客都双手合十,现恭敬敬仰之态。
法幢寺属于汉传佛教天台宗,其宗旨是将藏传佛教理念融入天台宗,同时借鉴净土法门的特点,形成了独特的法幢宗。法幢寺是一座比丘尼寺,由心道法师的女弟子,多方奔走,历尽艰辛,终在1948年于西宁圆树村破土动工,次年建成。其故事颇为励志。2003年让路于高速公路的修筑而拆除,迁移至南山重建,立于南禅寺旁,形成一山两寺的格局,2009年正式开放。
南禅寺的历史就很悠久了,北宋时就已建庙,为汉传佛教净土宗寺庙。但净土宗寺庙为何在庙名中有一个"禅"字,没有确切说法,尽管有种种推测,也仅是推测而已,没有明确答案。
南禅寺较之法幢寺,规模上要小些,但古老很多。规制与一般汉传佛寺大同小异,但寺中含有藏传佛教的元素,有转经筒和经幡。
总之,南山是汉传佛教活动场所,尽管两寺在诸多方面存有差异,但根本性质是一致的。
这是我上南山后所了解到的,本就怀着对佛菩萨的慈悲智慧的敬仰之心,适逢浴佛节,佛光普照心灵,神清气爽,更是心生喜悦。
与南禅寺、法幢寺遥遥相望的北禅寺是怎样的呢,而悬空寺的悬空景象究竟怎样的令人惊异呢?记忆中的零乱不堪终被庄严神圣所覆盖了吧,心中充满着期待。
我和宝建坐公交车,在十三中门口下车。西宁公交十分方便,市内出行比自驾方便,宝建的公交卡还是免费的,因为他曾是军人,可持优待卡。十三中依然还是十三中,曾经是我俩的母校,但已无当年半点迹象,推倒了全部重来,似与我们完全无关的另一所学校,所以没有多看一眼,直接穿过铁路下的隧道。原来这里没有隧道,上头就是178火车站,一间三面通透的木板房,现在已消失,就在其下方扒出一个洞,成了通向北山建材市场的通道。
建材巿场,是一个零乱无明确规划的市场。生意红火时还好,喧闹热烈掩盖了一切,兴旺带来的就是繁荣的希望,而现在却冷清萧条,建筑行业不景气,建材市场必然冷落。
情绪不想被冷落所左右,快速走出建材市场,越过一条马路,来到北山桥上。
望着河里的水,感觉不仅浑浊还不干净。已不再是当年的水了。那时候也浑浊,但感觉干净,是可以脱下衣服下河游几个来回的。尽管很少游,因为那时水温太低,但一个夏天,总要冒险几次,要不就不叫少年。记得有一次,在河里表演潜泳,一个猛子在河这边扎下去,到河那边出来的时候,鼻梁撞到了水里冒出泥面的小石头,那叫一个疼啊,呲牙咧嘴的,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鼻梁上一直有一个小窝窝,外表看不出,手摸就能感觉到。
过了桥找不到上山路。小时候的那条上山路不知在哪里。后来修筑的直通半山腰悬空寺的台阶远远就能看见,但不知起点在哪里。
打听了好一会,才从一个推着车卖水果的老头那里得知,上山路早就被封,那台阶也一样,已经有十来年了。因为悬空寺因悬空而不安全,所以封闭了。
那老头又提供信息,说现在要上北山也不是不可以,可以从东坡向上爬,顺着山上路灯的灯杆一路向上,便可到达山顶,只是没有路,得自己摸索着向上。
我看看自己的老腿,决定放弃。看了看宝建,也没出声,意思也是不爬。
其实也不全是体力的问题,也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主要是没有价值。上山主要是为了观光,而到了山上,目光所及,全是陌生的高楼,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没有亲切感,所以不想看。
至此,游北山基本宣告破产,好在山脚下,还有从未见过的土楼观可以一游。
写到这,不妨先了解一下北山寺庙的演变历史。
北禅寺始建于北魏明帝五年,即公元506年 。最初是佛教寺庙。 当时佛教在鄯州(今西宁)盛行,信徒在土楼山(即北山)断岩之间开凿洞窟和栈道,供奉佛教造像。
明末,道家进入土楼山。清代以后,佛教佛洞殿宇多毁于兵火,北禅寺逐渐转为道教寺庙。
文革前,是一个以道教为主的宗教场所。
文革时,全部抹平,就是我们小时候看到的景象。
改革开放,重修悬空寺。后因悬空太险被封。
1983年,西宁市将北山划归道教使用,在北山脚下,修筑土楼观。
这样就形成南山佛教北山道教的格局。一南一北,一佛一道,均衡合理。
进入土楼观的台阶有点陡,可能是公路至山脚的距离有些局促,台阶陡点儿,可省出些空间来。整个土楼观,就在公路 往里挟长的空间内。
其中最宏伟的是中央的三清殿,楼下是西王母殿。在道教中,西王母是所有仙女及天地间一切阴气的主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仅次于三清。三清殿置于其上。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清均处于三十三天之上,象征宇宙的本源和道的本质。三清共同体现了道的创生、演化和凝聚的过程。处于道教整个神仙系统的最顶端。
其他各殿分立其两旁,我和宝建依次观之。
我是第一次进道观,比较好奇,有意细细探究,但却无导游,只好粗略一游。
这里不收门票。虽然是星期日,但来者甚少。来者如我般的游客不多,多半是上香而有所求者。一对年轻人叩拜特别虔诚。一个老太却是非常标准的礼佛姿势,动作娴熟。只要表示敬仰,动作何必分别细究。
最后到了最西头的九天玄女殿。九天玄女是中国文化和道教中的重要女神,西王母的弟子,黄帝的老师,象征智慧、力量和正义。
殿的门楣上挂着一个"佛光普照"的匾额,我不明就里,问道人"佛在哪呢?"
道人说:"这是九天玄女殿。"
我问:"门上的匾额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人家送来的,不能拒绝,也不能不挂。你就分开看,殿是殿,匾是匾。"道人的回答很有智慧,破相扫执不是从不分别开始吗?我也理解了在三清殿之后为什么会有一个鸿钧老祖的雕像。
和道人聊了很久。道人很健谈,介绍了整个土楼观的历史,解了我心中为什么一个观中有两个西王母殿的疑问。还交流了一些修行的体会。佛道虽然是两家,但最终目标可能是一致的,而且都相信修行是有价值的,因果不变并不意味着拒绝修行者的努力。
游北山,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平身第一次进道观,见识了不少。
宝建的兴致没我的高,只对其中的书法有兴趣,他是省书法协会会员。
出了道观,开始打电话,呼叫还住在原地的两个发小,过来一起喝茶吃饭,这也是我们今天游北山计划的一部分。
期待着四发小见面,肆无忌惮的神聊。
作者简介:
茅新石, 江苏人 ,曾在青海化隆教书,后赴江苏工作。爱文学,好诗文,尤喜小说。偶动笔,偿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