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汉字诗一一诗

最初是在祭坛，露天的

后来建了房子

里面供着神

寺庙诞生了

在寺庙里说话

神在听

只有神才能听懂的话

神在上

天地在听

风云变幻

电闪雷鸣

世界跟着手舞足蹈

甚至癫狂

圈子外的眼睛追逐着那些字词

只抓到零星的几个

每个都像迷宫

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来

有人索性走出寺庙

到田野里放歌

一唱十和，百和

唱醉了庄稼和树木

唱醉了田野、河流与远山

谁会想到，随意唱唱的

竟然落到了一片片的竹简

2、汉字诗一一书

专注的神情写在笔管上

也可能写在执笔的手腕上

看啊，笔管多直

像竖立的旗杆

与其说落墨于纸

不如说文字飞天

于是立德

于是立命

于是立言

一个大写的人立于书

从刻刀到毛笔

到钢笔、圆珠笔、铅笔

直到键盘

语言落下了根

因走进眼睛和内心而枝繁叶茂

多少世纪过去了

不知原始的神情

是否还在

3、汉字诗一一文

原始美学可能诞生于此

老虎的斑纹太漂亮了

于是移到前胸后背、手臂，甚至脸上

于是威武

不只老虎的斑纹

还有豹子的、鹿的

还有叶茎、叶脉

甚至还有河川与闪电

纹路进入巨大的迷宫

从具象走向抽象

于是化了起来

人类从文中站立了起来，并且行走

走着，走着

回头看看，把虎狼豺豹甩得越来越远

4、刨食

生产队长急促的哨子声中

父亲、母亲带着哥哥、姐姐

扛着锄头与铁锹

下田去了

留下五六岁的我

与一群鸡作伴

大公鸡、老母鸡带着鸡仔们

根本不理我

径自跑到在小菜地或者垃圾堆

先用爪子刨几下，再啄几下

后来我得到了一个词叫“刨食”

鸡子不是猪

得不到一把饲料

只有刨到虫子与谷粒

才不会饿肚子

许多年后，我用眼睛到书本里刨

还教孩子们学会刨

如今，我还是搞不清

是鸡活成了我

还是我活成了鸡

5、夏至

“下至”，我就是搞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误写

而且这个错误如影随形

跟随我许多年

爬到山顶真爽

就像在清流中畅游一番

爽到我还想往上爬

如果有天梯

真想爬到云上面去

爬到云的上面

还可能再往上爬

山顶之后，便是“下至”

是指令，还是咒语

终究在离开山顶的刹那

这才纠正为“夏至”

6、梦园的门

有门而无门

有门，通向另一番天地

无门，无论你是谁

无论什么时候

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门内向外

一条路树缓坡上游动

游向哪里

只有树木知晓

门内贮藏着时间

时间氤氲于二分明月

萦绕于太湖石与孔雀开屏

与锦鲤伴游

在枇杷叶间逡巡

将一串串鹅卵石打磨成

浑圆厚重的文化

时间，在门内

凝结成轻盈的梦

站在门边

是进，还是出

沉思间，你把自己

站成了时间

7、悬浮

许多事物躲得远远的

眼睛不时瞟过来一下

从未有过的事

也可能曾经发生过

着落点是否有

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随意附着在什么东西上

那东西根本没有感觉

万有引力不知什么时候失效了

既不能走近

也没办法驱离

若即若离好像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潮汐看似很远

随时都可能漫过来

潮汐过后，头颅依然高昂

尽管不是什么石头

8、气息

丝很细，不知有多长

吊着灵敏的细胞

空气比顽童还调皮

不知是什么波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颤动

河上飘过一个传说

渔网的孔太大

水珠晒着太阳

草篮子翻在一边

只有一双脏兮兮的布鞋陪伴

风，控制不住方向和力度

好在烟囱没有歪斜

乌鸦的羽毛纷纷扬扬

谁也见不到大地的原貌

9、汉字诗一一儒

那不是一般的人

一定高高在上

特别大的大人

至于草民，算不算人

还很难说

只要这个大人需要

那就毫不犹豫献了上去

即使大人没有提出

也要学会琢磨

需要什么，就献什么

献儿，献女，献生命

无所不献

特别需要献的是一一精神

10、一滴泪

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仍是挂在眼角

琴弦颤动

发不出一丝声音

走不进史书

沉入河底

人们都去打捞粽子去了

一条条龙舟争相冲向奖杯

母亲，在哪里

寻找儿子、女儿去了吗

一滴泪还在

酷烈的太阳总想将它晒干

却怎么也晒不干

【作者简介】孙德喜，当代文学艺术作家群成员。江苏淮安人，扬州大学文学院退休教师，业余写诗作文，出版诗集《水的狂欢》。

总编辑：湖畔烟树

执行编辑：艾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