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洁
谁会想到,孔明当年手摇羽扇,从容地指挥制造木牛流马的神秘之地,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小镇!它与陕南别的村镇一样,青青的田禾间生出灰蒙蒙的瓦舍来,白天一样的鸡飞狗吠,夜间一样的漆黑静寂。它现名黄沙镇,古名黄沙驿。东去汉中三十余公里,在南北栈道之间的百里汉江之滨,属勉县。为了看明白木牛流马亭,我在那儿逗留了两天。
木牛流马亭,如同一只蘑菇,从黄沙滩上冒出来,孤零零地站在旷地里,没有山水为邻,更没有墙垣、花木和曲径回廊,四野是青青的油菜、麦苗和一畦一畦的时令蔬菜。这就是木牛流马亭吗?说它是古迹,太新!是今人重修的庙宇吗?又太小!因此,只能叫它亭。
确实,它只是一座碑亭。一块约四尺高、尺余阔,上面挤着一行“汉诸葛武侯制木牛流马处”碑文的古石碑,被栏、柱、檐顶及六角形的回廊围在中间,只有六七步的方圆。凭栏向南望去,定军山连绵的余脉自西向东淡去。山下,汉江的水波依然与往古同韵,东侧一条宽阔清浅的河从黄沙滩上向南流去。而孔明当年屯田演武的黄沙屯,在市井声中喧嚣着……历史远远地翻过了那一页,那群获得生命并被赋予神力的木牛流马,早随一个智慧的头脑融入了历史。它们没有留下身姿与蹄印,却给后人留下一个广阔的想象天地。
小亭四周的农田里,农人在躬身耕作。而在它东北面的公路桥上,各种车辆匆匆地行驶着……水流过去,云游过去,路绕过去,风吹过去。千百年间,农工商贾、士女官绅、行人车马以同样的漠然,去找饭吃,去寻生存,有谁留意过这一方石碑呢?
望着一堆纸灰,我心里突然酸酸的。也许是虔诚的善男信女曾来这里为家人祈福,也许是一对情侣来此求天长地久,而孔明的魂灵又能真的赐予他们多少幸福呢?哦!小小亭阁,能容几多人来朝拜!周遭数十里人境,烟尘茫茫,也只有这方丈小亭能涂上一笔文采。当人们从汗渍污腻中走脱出来,到这里诉诉心事,听听天籁,与自然对坐时,每人又能享受几许天地?
这碑亭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也许,清代同治时期的那位知县在立这块石碑时,不曾想到这矮小的石碑会在风霜雨雾中寂寞地站立百年后,会有人立一碑亭为它遮挡日晒雨淋,在残缺的古史注脚上加一圈黯然的花边。
我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后,这里是否会长出一片浓荫,期间有无数的碑碣,刻满那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代英雄伟绩。也许会在某个深夜,在这小亭里,那位古人依旧手摇羽扇,看着万千士卒拿着木料,量、锯、刨、凿。而一群木牛流马沿着历史的长途,撒蹄而进,一路嘶鸣……
那黄沙间小小的古镇,能听见这奇响吗?我不知道。但木牛流马亭,留给游人的,依旧会是深远悠长的声韵。
作者简介:
丁洁,曾经的文艺青年。写作、画画都是为了让生活色彩斑斓些,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