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
文/仁青文秀
有一年冬天他好几天一直跟踪着一个不知何从来的流浪汉,因为他发现流浪汉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沾满油渍的小黑色布袋里有几百钞票。
流浪汉住在一个离县城较偏的地方,在一个稍微凹陷一点的土坎里用石头砌成的小屋,报废的木板当做屋顶,上面压着几块石头,墙面缝隙很大,没有窗口,很破旧。
流浪汉浪迹到这座县城已经十多年了,看似五十多岁的样子,蓬乱的头发及在肩上,眼睛完全被遮住了,衣衫褴褛,整日托着一个补丁斑斑的麻袋,白天捡拾一些玻璃瓶和饮料瓶这类的东西来换钱,傍晚时分拖着佝偻的身子回到“家”里,然后拿着黒垢的锅在房前的三块石头支起的灶上做晚饭。
有天夜里两点多,月光昏暗,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屠刀,悄悄凑近流浪汉的小屋,破烂的门帘下罢用砖头压着,但没有压实。他看到流浪汉蜷缩着身子躺在堆满的杂物中,他掀开门帘,轻声地走到跟前,然后狠狠地用屠刀往流浪汉的胸部捅了过去,流浪汉惊恐中动了动身子,轻微地挣扎了一下,试图逃命,但他不停地乱捅了几下,流浪汉的身体渐渐地瘫软了。
他用刀刃剪断了流浪汉脖子上戴着的黑色小布袋的绳线,发现原来流浪汉紧紧地攥着小黑袋,他惊慌地用力一拉,抢夺了小黑袋。
他头也不回地往河水的方向跑去,在河边他慌忙地掏出钱塞进衣兜里,然后往小黑袋里装进石头扔到河里,用泥沙清洗了手和屠刀。
他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去读书,父母也没管,任其自流,毕业那年他二十岁,游手好闲了一年多后就发生了这起惨案。
在行凶后他好几天在一个目之所及的小丘上观察情况。
经过牵着马的牧人,赶着几头牛的小孩,还有开着拖拉车的工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流浪汉家的异常,几天过去后他看到几只野狗从破烂的小屋里叼着流浪汉尸体的残骸。
之后他买了几包烟,一直泡在网吧里。
几天后经常聚集在街头的老人们口中议论起流浪汉死后被野狗吃掉的消息,老人们只是感到同情和悲悯,但无人关心流浪汉的死因和没人为流浪汉点燃一盏酥油灯。
这起凶案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现在他跟她结婚了,住在县城里的一个小区里,有个女儿,家境还算可以。
他在一家牛羊肉批发店上班,当临时工,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穿上油腻的工作服,在冷藏库里和切肉器上忙碌,然后寄送客户订购的订单,他是个任劳任怨,敬业刻苦的员工,老板也特别器重他。
她是个中年妇女,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在家,不失为一个文盲。
身材削瘦,脸盘不打,左眼有点斜视,他跟她认识之前,她有男朋友,她跟男朋友恋爱一年多,但她认识他之后,她和她男朋友的缘分也就尽了。
两年前,她去他工作的店里购买牛肉时,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因为工作原因他加的客户比较多,所以当时他只是以后方便买卖而加的,那时彼此没有什么印象,后来她因家里需要买肉而又去这家店铺,就碰见了他,他要求加她的微信,但她知道上次加完微信后,删了。他扫了她的微信二维码,发了握手的表情,显示对方删了他的微信。
他说:原来我们之前是好友啊 ,你怎么把我删了啊。
她不好意思的说。好友多了,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对不起。
他说。没事,你备注一下,方便联系。
他帮她把牛大腿和牛肋骨扛在肩上放进她车的后备箱里。
傍晚时分,她在家里忙着做晚饭,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屏幕上显示未读消息,是他发来的消息,点击一看内容:很高兴再次遇见你,以后买肉什么的直接联系,别客气。
她在信息栏里敲了“谢谢”发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里他俩聊了一些彼此的日常生活,分享了各自的兴趣爱好,逸闻趣事等。
彼此了解了一定程度后索性直接发语音聊天。
他:你对自己的未来是怎么规划的。
她:我没想过,顺其自然吧。
他:怎么还不找男人结婚啊。
她:还不急。
他和她聊天时她根本没有谈及到她有男朋友。
他和她聊得特别投入,彼此发现有共同语言和相同的爱好。
有天中午他约她出去兜风,她欣然答应。
他开了店铺的冷藏车,驾室内非常干净,还格外准备了一些小吃。
她在她家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他准时抵达约定的地点,她开着门微笑着给他打招呼,她发现他的装束打扮跟之前在店里的模样天差地别,给了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俩漫步在绿草如茵的草摊上,谈笑风生。
她谛视了他一会儿,越发觉得气宇轩昂,稳重踏实。
他跑去车里拿着装有小吃的红色袋子,摊在她前面,然后他撕开一个零食袋拿出一些东西给她,他的动作带有一副紧张。
在促膝谈心之下,他特别期望能够跟她在一起生活,迫切希望拥有属于他俩的家。
他们第二次约会后决定结婚。
这也是她的意思,因为第一次约会后她跟前前男友提出分手,前男友也欣然接受她的选择,前男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或生气,好像前男友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提出分手后的第二天早上她无意间摸索到枕边的孕测棒,当然她有一种疑虑和不安,如厕时测了一下,结果测出阳性,她顿时大惊失色。
她自己很清楚这是前男友的。
那天她惶惶不安。
当日下午,她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跟他结婚。
她忐忑地约他出来。
他跟店铺老板请假后,在卫生间里简单地把头发梳理了一下,然后用毛巾抖了抖上衣,就开车赴约了。
车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她搓着手。我跟你说个事,不会吓到你吧?
他微笑。你说吧,什么事。
她。我们在一起吧,我想跟你结婚。
他顿了顿。这句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她眼神发亮,抬起头看向车窗外,轻轻地叹了个气。
然后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右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他拉开了她的衣服拉链,抚摸着她的胸,她也默契地脱下了裤子,他们在幽闭的车里缠绕在了一起。
回到家后躺在被窝里,心中感到悔恨交加,不禁流下了泪水。
第二天他到一个德高望重的密咒师前挂卜选了个吉祥的日子。
选完日子后,他带着自己的舅舅前来提亲,双方家长相谈甚欢,决定再去寺庙让喇嘛算卦选定婚礼的日子。
结婚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有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时,孩子被“父亲”的玩笑逗乐了,她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不由勾起前男友的容貌,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不知道这种痛苦会持续多久。
晚饭结束后,她清洗碗筷,坐在电视前,但眼神迷离,神不守舍,很显然是在为那件事而忧虑,这两年来她一直活在深深的悔恨、自责,内疚当中。
早上他吃完早餐,穿好那又脏又油的工作服,迈步走出院子时,她望着自己丈夫的背影,内心深处不禁泛起了痛苦的涟漪。
他开着冷藏车寄送客户订购的牛肉订单,他开到一户人家门口,打电话时客户表示稍等。
他拿起抹布哼着歌曲擦拭着车身,倏忽间他神情变得有些幽暗,钻进车里等着客户的到来,忆起往昔的那桩命案,悔恨不已,他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
觉得愧疚自己的妻子,这些年他一如既往的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
他闭着眼,双手交叉,仰靠在座椅上,沉浸在痛苦中时,被客户敲打玻璃的声音弄醒了。他打开车门,微笑着握着客户的手,急忙从车厢里卸下僵硬的牛腿,按照客户的要求放置指定位置,客户扫码付款。
他眼神空洞地开着冷藏车往公司方向行驶。
作者简介:
仁青文秀,文学爱好者,之前写过很多短篇小说,但一直没有发表过,大学毕业后,在一所小学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