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之一
文/邹 冰
以前,大雁塔并不神秘,大门是敞开的,我一出家属院大门就看见孤独在空中的著名古塔,我背手闲转抬腿就能到近前。
慈恩寺院内香火袅袅,游人也少,诵经做法事的和尚赖得理我。我一个人慢悠悠盘旋上塔,在塔顶听佛音鼓号,和尚们咏唱的经文是听不明白的,但是入耳动听音律悠长。
我一个人在塔顶孤独站立,疑惑玄奘法师从大雄宝殿缓步而出,在院内碎步转圈,闲思冥想,也许是法师西域经文翻译有了卡顿,身旁却似有微风掠过,风铃便奏响美妙的音乐,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
再仔细看时,却是游人来来回回,是自己恍惚间产生错觉。闲得无聊,仔细看看古人的碑刻留言,竟看得一句:起自张莒,本於寺中闲游而题同年,人因为故事。呵呵,竟和我的来意一样,毫无目的,到此一游而已。
想那个大唐诗人白居易著名的雁塔题名: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应该不是传说吧。
更何况46岁高中进士的孟郊大叔,那首喜不自禁的《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那时候,我总觉得这个孟郊大叔也是傲娇,长安城里的美女也不见得喜好大叔这款酸文人,高大威猛具有男人气质的帅小伙才是美女的首选,这也许是孟郊的一厢情愿喜不自禁罢了。
我在古塔最高一层待久了,寺院内的烟囱飘起了青烟,在空中就闻见厨房的香味,那时候肚子里油水少,鼻子特别灵敏,闻味就知道寺院晚膳的内容,素粥白馍素菜,有时候咸菜干饼,忍不住吃上一碗,清汤寡水,只是那小碟的咸菜却是经典,酸中带甜,脆爽解腻,后味留恋。
再后来,远赴西域阳关的酒泉当兵,是看了王维的一首《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八十年代的少年都有一个做英雄的梦,也因了王维的那首诗的吸引,一路向西,到了霍去病扳倒酒缸在泉水里的酒泉,才发现那个王维一点也不厚道,酒是喝了不少,却结交一干朋友,一下扎根大漠戈壁20余年。
身在河西走廊耳融目染满目的苍凉与雄浑,愈发看不起西安古城大雁塔古朴敦厚缺乏棱角歌舞升平的样子。有时候回家探亲,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大雁塔忽地砌起围墙来,四堵高墙把大雁塔圈进寺院之内,门前售票,铁栅栏挡在哪儿,出进不方便,再也没有登过大雁塔了。
2000年转业回西安定居,住在大雁塔旁边,每日抬头和大雁塔见面,匆匆从古塔旁边经过,逐渐淡忘了西域阳关烽燧的大漠孤烟,又开始重新关注大雁塔了。
四四方方的慈恩寺包裹了大雁塔,正对的南广场却成了佛教广场,形单影只的玄奘铜像矗立正中。广场踏步抬高水泥底座,平展展的大理石地面,玄奘法师单掌指天,身披袈裟,手握禅杖,颔首诵经,身后的慈恩古寺显得威严肃穆,那个千年的大雁塔被红墙青瓦簇拥在寺院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西安本地人习惯把佛教广场称作南广场,亚洲矩阵式音乐喷泉称作北广场。北广场热闹洋气现代做派,南广场肃穆庄严正对的是灯火通明奢华无比的大唐不夜城。
我猜想,南广场设计者的初衷是好的,青松矮柏,小桥流水,华表一字排开,以轴对称链接大雁塔南北广场。
面积不大的佛教广场实则为唐文化的过渡区,西为奢华现代的大悦城,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慈恩老寺院已成为偏居一偶的大唐慈恩遗址公园内,印迹已荡然无存,只留下青草碧绿,树木高大的休闲散步的春晓苑。
现今的慈恩寺只是古时候慈恩寺西院,大雁塔高门大院和游人分割开来。白日里开门迎客,稀稀拉拉松散的零星游客居多,下午钟声沉闷敲响,送走最后一名游人,慈恩寺“咣当”关门落拴。
塔在寺院里,人在外面,关闭了寺院之外的热闹繁华,独留玄奘铜像在人流的漩涡中。
寺院外面的世界却热闹得有点超乎想象,人到晚年,我回西安居住,每天白日里,三次从南广场穿过,或静坐慈恩寺遗址公园内看书。抬头看寺院内的古塔,彷若隔世。想那玄奘法师翻译晦涩难懂的梵文,在人潮汹涌的大慈恩寺讲授《成唯识论》《俱舍论》,慈恩寺内一定人声鼎沸,万众瞩目,那是怎样的一个佛家盛会啊。
大乘佛教主张行菩萨道,要普渡众生。因此,大乘佛教流传中国内地,包括韩国、日本、越南一带。小乘佛教是以自我完善与解脱为宗旨。因此,小乘佛教在印度和中部地区流行,也许和当地人的习性有关。
作者简介
邹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解放军文艺》《人民文学》《青年作家》《延河》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若干,出版散文集《特色》《雁塔物语》曾获中华散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