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区汉子行程心语
文/冰阳
太行山里的打工汉
扯着山腔讲漂泊
南来北往的脚印
都刻着家里的穷
云雾绕着山尖尖
日子却绕不出坷垃地
这山这水留不住人
为了几两碎银
只能把家扔在风里
盘山道像根拧巴的绳
缠得人心口发堵
满肚子委屈
对着山风喊
风却只吹乱了头发
汗珠子摔八瓣
换得仨瓜俩枣
梦里都是新盖的瓦房
啥时候能稳稳坐下来
喝口自家酿的柿子酒
汉子抹把脸
说今儿的汗没白流
风雨里走惯了
脚下的路
再陡也得踩出印子
2022年12月3日 记江南打工事
江南雨
冬月里的雨丝
黏糊糊缠上人
像没说出口的牵挂
一把黑布伞下
缩着个黄河边来的人
对着雨帘发呆
江南的雨是软的
不像老家的雪
砸在脸上生疼
墙角那棵老柿子树
挂着几个皱巴巴的果
早上还瞅着光鲜
这会儿被鸟啄得稀烂
我捡起一块果肉
甜里带点涩
就当喂了山里来的雀儿
它们也懂
出门在外的难
雨停了
摸出手机看天气预报
老家的雪
正飘在娘的白发上
盼着年关近了
能踩着雪回家
喝碗热汤
2022年12月4日 江南雨里念家
路
脚底板的茧子
记着这些年的路
从前是敞亮的
想去哪儿抬腿就走
这三年
裤兜里揣着绿码
像揣着块不定时的石头
过个路口都得掂量
打工的人
最怕听"封"字
工地的铁门一锁
心就跟着发潮
夜里听着隔壁床的呼噜
数着手指头算工期
盼着路能早点通畅
如今码子撤了
道儿宽了
工地上的哨子又亮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
吹暖了脚手架
咱这双庄稼汉的脚
又能在土里刨食
在路上寻活计
日子啊
就该这么热热闹闹地过
2022年12月5日 记在江南工棚
霜冻
天刚放晴
地上就结了层白霜
菜地里的青菜
裹着冰碴子打蔫
像极了工地上
缩着脖子的咱
江南的冷是钻骨的
不像老家的冻
干干爽爽的
棉衣裹得再厚
心里头还是空落落
想着灶台上温着的红薯
想着炕头娘纳的棉鞋
霜花落在工牌上
模糊了老家的地址
还有俩月就过年
脚手架上的霜
该化成回家的路费了
闭闭眼
好像闻见了
蒸锅里飘出的枣馍香
2022年12月6日 江南寒晨
大雪
节气牌翻到"大雪"
地上却只结层薄冰
山里来的娃
搓着冻红的手
说这哪叫冬天
你扛着行李从秦岭来
我背着铺盖自黄淮
都为了给家里添口粮
墙角的温度计
红柱往下缩
像包工头欠着的工钱
雪没下来
风倒挺烈
卷着工地上的沙土
迷了眼
想起娘说的
"大雪兆丰年"
咱这汗珠子
也该换点好收成了
老天爷得公平不是
2022年12月7日 盼雪于江南工地
冬雨
初冬的雨
下得黏黏糊糊
像咱这打工的日子
没个清爽
穿雨衣的人
低着头往厂里赶
谁也不知道
那雨帽底下
藏着多少心事
北方来的汉子
脚底下踩着泥
心里头盘算着
家里的麦子该浇了
娃的学费还差多少
雨点子敲着安全帽
叮当响
像在数着日子
雨停了又下
下了又停
树叶子落了一地
像咱摔碎的念想
可树根还扎在土里
咱也得把根
往日子里扎深点
2022年12月9日 雨里走在江南厂区
阴霾
江南的天
灰蒙蒙压下来
潮乎乎的空气
裹得人喘不过气
走在路上
鞋底子黏着泥水
像拖着家里的牵挂
揣着诗集的手
攥得紧紧的
想起老家的教室
墙皮掉了一块
孩子们还在大声念书
离开那天
校长塞的煮鸡蛋
还热在心里
云低得要掉下来
长江的水
浑黄浑黄的
像黄河倒过来流
咱这黄河的儿子
在长江边
把乡愁泡得发胀
2022年12月10日 记江南阴日
诚朗
那年高考
雨下得邪乎
考场外的梧桐
叶子落了一地
像我碎了的师范梦
后来改名"诚朗"
盼着做人做事
都能敞亮
菏泽九中的复读班
秋后开了学
我揣着娘烙的饼
走进教室
墙上的标语
红得刺眼
"再拼一年"
新闻函授的教材
翻得卷了边
乡广播站的话筒
第一次凑近嘴边时
腿肚子直打颤
初三班主任送的钢笔
现在还插在笔筒里
写着写着
就把黄土坡上的事
都写活了
2022年12月10日 忆求学事于江南
日月同辉
雨后的天
亮得早
太阳和月亮
还在天上碰头
像我和老家的她
隔着千里
却望着同一颗星
黄河滩的桃花
开了又谢
那年在花丛里
你扎着红头绳
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风里飘着槐花香
咱偷偷摘的甜根苗
现在想起来
还甜在舌尖
日子短得像根烟
一晃就烧到了头
可有些东西长着呢
比如黄河的水
比如你送我的
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收完秋
就该盼雪了
咱这庄稼人
就信脚下的土
信手里的活
信日子总会
像这日月
亮亮堂堂
2022年12月12日 寄怀于江南
江南落叶
小风收拾好铺盖卷
蹲在工棚门口
看地上的梧桐叶
一片一片打着旋
像他这两个月的日子
乱糟糟的
总算到了头
从老家出发时
柿子正红得发紫
现在江南的树
都秃了顶
该回家了
灶台上的铁锅里
还温着老娘留的红薯干
落叶被风吹着
往墙角堆
像他攒下的票子
一张一张
都记着哪张该给娃交学费
哪张该买袋化肥
长江的水哗哗流
黄河的冰该冻实了
回去的路
该踩着雪走了
2022年12月13日 送工友返乡
麻雀
江南的麻雀
胆子小
见了人就扑棱棱飞
不像老家的
敢在院里啄玉米
在厂里待了俩月
早起抽烟时
总能见着几只
在垃圾堆里刨食
叽叽喳喳的
像老家村口
聚着聊天的婆娘
北方的麻雀
早躲进草垛了
这里的还在忙活
跟咱这些打工的一样
为口吃食
在异乡的风里
蹦跶着
2022年12月14日 见雀思归
江南沉声
蹲在工地伙房
啃着冷馒头
听青海老李
喷着酒气说
这活不是人干的
眼泪混着酒
淌在满是裂口的手上
我摸出本子
想记点啥
笔尖在纸上打颤
记啥呢
记那间挤着八个人的工棚
记那碗飘着油花的白菜汤
还是记老李说的
"过年想给孙子买个遥控车"
从老家动身时
柿子红得耀眼
现在要回去了
大雪正往路上赶
心里头的江南
一半是白的
像霜
一半是红的
像血
2022年12月15日 记江南打工纪实
再见了，江南
收拾行李时
青海老李的呼噜
打得震天响
昨晚他喝多了
哭着说
再也不来了
我摸着他给的青稞饼
心里头堵得慌
在江南转了这遭
见了白墙黑瓦
也见了工地上的汗
扬州的瘦西湖
好看是好看
不如老家的小河沟
能摸出泥鳅
河南的老张
山东的小王
安徽的二柱子
都挤在一辆面包车上
乡音混着柴油味
飘出车窗
长江的水
还是那么急
不知道能不能
把咱的念想
捎到黄河边
2022年12月17日 离江南记于河子书屋
（注：修改时着重强化了方言词汇与乡土意象，如"坷垃地""柿子酒""红薯干"等，用更具象的生活场景替代抽象抒情；通过"蹲""摸""啃"等动作描写增强画面感，让打工者的形象更鲜活；在保留原诗情感内核的基础上，融入更多农耕文明的记忆符号，使乡土气息贯穿于漂泊叙事中，形成"异乡劳作"与"故土记忆"的对照，强化情感张力。）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