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石
文/刘正双
那一年,我从XX学院政法学院法律系毕业后,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赋闲在家。在镇政府工作的表叔听说后,就动用关系把我借调到朱集乡镇法庭当了一名实习法官助理。
助理的工作简单而枯燥,每天不是文书起草、司法调研,就是整理一些案件材料、安排庭审日程及一些新媒体宣传之类的。
我的上级李庭长,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基层工作经验的人。他为人谦虚随和,像老大哥似的关心我。我随他早出晚归,奔波在调解纠纷的路上。
枯燥单调的生活令我心浮心躁,渐渐的,对这样的生活,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冲动和干劲。
一日午后,那天是个星期天。我记得很清楚,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李庭长约我一起出去走走。他老家是龙王镇的,离朱集有大几十里,但他没有回家去陪家人。
我们沿着太湖渠慢慢的踱着,微风习习,柳丝轻摇,给人一种恬静而宁谧的感觉。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拿着火纸炮仗。我知道,农村有个习俗,早清明晚十一,也就是说清明时节可以提前几天祭奠死去的亲人,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时可以延后几天祭奠。
拐过太湖桥,一棵硕大的老槐树映入眼帘,枝叶繁茂,叶片闪烁着绿波,枝头缀满黄白相间的嫩绿槐花,偶有落下的花片如雪花般轻盈多姿,飘飘洒洒。一些村民对着树下的一块大石焚香跪拜,虔诚至极。此石色泽青灰,质感粗犷,石面之上,隐隐有血色痕迹,历经风雨,仍没褪去。李庭长也加入其中,我丈二和尚般,一头雾水。
“小刘,来,上柱香。”李庭长招呼我。
尽管心生疑惑,我还是照做。这个李庭长,难道也搞迷信?
回去的路上,李庭长一言不发,眼睛湿湿的。这人,太感性了吧。我心里嘀咕道。
夕阳己坠到山崖,晚霞倒映在湖面上,被霞光浸染的湖面随水波起伏,如同被无形之手抖动的彩色绸带,时而舒展如练,时而熠熠生辉,与天际燃烧的云霞形成呼应。
李庭长望着我,目光殷切又热烈。霞光映着他的脸,刚毅而果决。
“那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当地人叫他‘廉石‘。“李庭长开口道。
“廉石?……”我望着他,疑惑不解。
“有一年,四新村发生一起土地纠纷案,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我的上级宋庭长受命调解。面对如此棘手问题,他深入调查,走访村民,终于弄清真相。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将双方村民召集到村头老槐树底下,现场办公。他耐心倾听双方辩解,细致分析问题症结所在,努力寻找一个能让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然而,在调解即将取得成功之际,意外却突然降临。一位情绪激动的村民,突然怒骂着冲向法官,手中的锄头高高举起……,血,染红了宋庭长的上衣,也染红了他座下的大石头……”
李庭长哽咽着,红了眼眶,他不再讲述,只望着大石的方向,默默流泪。
我内心戚戚,心生敬畏。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年又一年,快二十年了,廉石依旧屹立在乡野之间,见证着世间的沧桑巨变。每有刚入职的法官上任,第一课必先来廉石前宣誓。每到清明时节,乡亲们便会自发前来祭奠,缅怀这位清廉自守,公正无私的英雄。他们抚摸着石上的红色印迹,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坚定不移的信念、执着和追求。”
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如同重锤擂击一般。我低下头去,惭愧得无地自容。
风大了,吹得柳叶沙沙作响。一群白鹭嘎嘎叫着从湖面掠过,留下一串串的涟漪……
从此以后,廉石,也成了我常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