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荷韵
作者 真真
主播 燕子
滇西北的风,向来是带着几分野性的。然而掠过永胜三川坝子时,却忽然温柔起来,像是怕惊扰了那万亩荷塘的清梦。
三川坝子静卧在云南丽江永胜县城之北,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滇西北的群山之间。盟川、汇川、济川三条河流,如银带般穿行其间,滋养着这片神奇的土地,故而得名"三川"。五万余亩良田连缀成片,阡陌纵横,村庄与田畴错落相间,一幢幢民居点缀其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荷叶田田,花影重重,这哪里是寻常乡野,分明是大地最精致的刺绣。
晨光初露时,荷塘最是动人。薄雾如纱,轻轻笼着水面,将一切轮廓都晕染得模糊。荷叶上的露珠,原是夜间凝结的精华,此刻被朝阳一照,便成了万千颗滚动的珍珠。有农人撑船入塘,木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惊得几只白鹭扑棱棱飞起,在晨光中划出几道银弧。三川人谓之"白鹭群飞",列为永胜十景之一,倒也不虚此名。
荷花开了。先是怯生生地探出几个花苞,尖角朝天,像小儿攥紧的拳头。不几日,便舒展成各色花朵,红似熖火,白如冬雪,粉若彩霞。花中君子,原该如此,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蜻蜓最是殷勤,早早立在尖角上,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这光景,竟与杨万里笔下"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分毫不差。
三川人的生活,是绕着荷塘转的。清晨采莲,午后制藕粉,傍晚则坐在门前剥莲子。荷塘给了他们生计,也给了他们诗意。粮仓畔常有白鹭低飞,与农人相安无事;村道上时有儿童嬉戏,笑声惊起一滩鸥鹭。炊烟升起时,总混着荷香与饭香,在暮色中袅袅不散。
月光下的荷塘,又是另一番景致。荷叶在月色中泛着幽幽青光,荷花则成了朦胧的剪影。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仿佛打碎了满塘月色。远处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与荷塘中的萤火虫相映成趣。三川人早已习惯了这般景致,只道是寻常,却不知外人看来,分明是人间仙境。
所谓云南生活,不过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山水相拥,与自然共眠。三川的夏,是荷叶托起的夏,是荷花点染的夏。这方水土,因了这万亩荷塘,愈发灵动起来。游人至此,无不心醉神迷,恍若置身仙境。而三川人自己,倒是坦然处之,只道是寻常景色罢了。三川的夏,在荷香与笑语中,在农人的辛勤劳作中,在游人的赞叹声中,缓缓流淌,成为永恒的记忆。
夜幕垂落时,银河便倾泻在三川坝子的荷塘里。万千星子坠入水面,与萤火虫的光点交织成流动的星图。蛙鸣忽远忽近,应和着本地人歌舞的余韵,将夏夜谱成一首天地共鸣的弦歌。
七月将至,三川人早已备下青瓷茶盏,新焙的荷叶茶,在粗陶罐里窨着山泉的甘冽。他们知道,总有些远方的客人,会循着荷香而来——或许是为看一场"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或许只为在田埂上拾得半日闲云。三川的荷塘永远这般从容,既容得下文人墨客的万般诗情,也盛得住寻常过客的一晌清欢。